九
懂得和平的革命;他只准备着武装暴动。尼古拉·罗斯托夫仍保持着他士兵的盲目的坦白态度。他在奥斯特利茨一役之后说过:“我们只有一件事情可做:尽我们的责任,上场杀敌永远不要思想”,此刻他反对皮埃尔了,说:“第一是我的宣誓!如果人家令我攻击你,我会那样做。”他的妻子,玛丽亚公主赞同他的意见。安德烈亲王的儿子,小尼古拉·保尔康斯基,只有十五岁,娇弱的,病态的,可爱的,金色的头发,大大的眼睛,热情地谛听他们的论辩;他全部的爱是为皮埃尔与娜塔莎;他不欢喜尼古拉与玛丽亚;他崇拜他的父亲,为他所不十分回想清楚的,他企望要肖似他,要长大,完成什么大事业……什么?他还不知……“虽然他们那么说,我一定会做到……是的,我将做到。他自己便会赞同我。”——作品即以这个孩子的幻梦终结。——如果《十二月党人》在那时写下去,这年轻的尼古拉保尔康斯基定将是其中的一个英雄。
以上我试把这部小说分析出一个重要纲目:因为难得有人肯费这番功夫。但是书中包罗着成百的英雄,每个都有个性,都是描绘得如是真切,令人不能遗忘,兵士,农夫,贵族,俄国人,奥国人,法国人……但这些人物的可惊的生命力,我们如何能描写!在此丝毫没有临时构造之迹。对于这一批在欧罗巴文学中独一无偶的肖像,托尔斯泰曾作过无数的雏形,如他所说的,“以千万的计划组织成功的”,在图书馆中搜寻,应用他自己的家谱与史料,他以前的随笔,他个人的回忆。我说过中的罗斯托夫与保尔康斯基两个大族,在许多情节上和托尔斯泰的父系母系两族极为相似。在《高加索纪事》与《塞瓦斯托波尔纪事》中,我们亦已见到中不少的士兵与军官的雏形。这种缜密的准备确定了作品的坚实性,可也并不因之而丧失它的自然性。托尔斯泰写作时的热情与欢乐亦令人为之真切地感到。而的最大魅力,尤其在于它年轻的心。托尔斯泰更无别的作品较本书更富于童心的了,每颗童心都如泉水一般明净,如莫扎特的旋律般婉转动人,例如年轻的尼古拉·罗斯托夫,索尼娅,和可怜的小彼佳。
最秀美的当推娜塔莎。可爱的小女子神怪不测,娇态可掬,有易于爱恋的心,我们看她长大,明了她的一生,对她抱着对于姊妹般的贞洁的温情——谁不曾认识她呢?美妙的春夜,娜塔莎在月光中,凭栏幻梦,热情地说话,隔着一层楼,安德烈倾听着她……初舞的情绪,恋爱,爱的期待,无穷的欲念与美梦,黑夜,在映着神怪火光的积雪林中滑冰。大自然的迷人的温柔吸引着你。剧院之夜,奇特的艺术世界,理智陶醉了;心的狂乱,沉浸在爱情中的肉体的狂乱;洗濯灵魂的痛苦,监护着垂死的爱人的神圣的怜悯……我们在唤引起这些可怜的回忆时,不禁要发生和在提及一个最爱的女友时同样的情绪。啊!这样的一种创造和现代的小说与戏剧相比时,便显出后者的女性人物的弱点来了!前者把生命都抓住了,而且转变的时候,那么富于弹性,那么流畅,似乎我们看到它在颤动嬗变。——面貌很丑而德性极美的玛丽亚公主亦是一幅同样完美的绘画;在看到深藏着一切心的秘密突然暴露时,这胆怯呆滞的女子脸红起来,如一切和她相类的女子一样。
在大体上,如我以前说过的,本书中女子的性格高出男子的性格多多,尤其是高出于托尔斯泰托寄他自己的思想的两个英雄:软弱的皮埃尔·别祖霍夫与热烈而枯索的安德烈·保尔康斯基。这是缺乏中心的灵魂,它们不是在演进,而是永远踌躇;它们在两端中间来回,从来不前进。无疑的,人们将说这正是俄国人的心灵。可是我注意到俄国人亦有同样的批评。是为了这个缘故屠格涅夫责备托尔斯泰的心理老是停滞的。“没有真正的发展,永远的迟疑,只是情操的颤动。”一八六八年二月书。(据比鲁科夫申引)托尔斯泰自己亦承认他有时为了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