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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斯人寂寞——聂绀弩晚年片断
也问:‘你怎么拿三本出来?”人家老聂说了:‘送李大姐一本,小愚同我是难友,要送小愚一本。我出狱这么长的时间里,小柴(我的姐夫)每次陪李大姐来,都要带上一条肥鱼做给我吃。我吃了他那么多的鱼,就不该送小柴小宁(我的姐姐)一本吗?’”我不懂什么叫散宜生?问陈风兮。陈凤兮说:“我也不太懂。可老聂说了,就是要人家看不大懂。散宜生本是西周一个大臣的名字,绀弩借用它,是取‘散’和‘宜’两个字,表明自己的一生的散放状态。”

    我觉得聂绀弩是个淡泊名利的人,但不属于张伯驹那种文人墨客的散淡从容。他的精神和情感始终关注着国家、社会。就是押在大牢,也从未放这种弃关注。聂绀弩去世之前,给《人民日报》写的一篇杂文是对“盲流”现象的议论:担心农民进城后土地被荒芜,忧虑进城后的农民没有房子住。既忧患于生存,更忧患于灵魂——他的诗作所具有的真实而深刻的品质,源于此。他的愤悱及怨谤,也源于此。《散宜生诗》很快轰动了文坛,文学界兴奋,批评家颂扬。颂扬之语传到聂绀弩耳朵里,他笑笑罢了。

    一天,某知名度颇高的作家读了诗集后,登门拜访。寒暄了几句,便谈起了“散宜生”,遂问:“老聂,拜读大作,佩服之至。不过我还想问问,你是怎么找到乔木,请他作序的?”霎时间急雨骤至,黑云飞扬。

    忿极的聂绀弩倚案而立,怒气冲口而出,厉声切齿道:“妈的个B,我的书本来是好好的,就叫那篇序搞坏了!”主人盛怒,令难堪的来客默然而退。聂绀弩愈到晚近,其刚烈之气愈为显扬,他对腐朽、污秽、庸俗的事物,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与愤怒。说句公道话,懂诗也写诗的胡乔木是打心眼儿里欣赏聂绀弩的。

    “作者以热血和微笑留给我们的一株奇花——它的特色也许是过去、现在、将来的史诗上独一无二的。”

    我截取的《散宜生诗·序》里的这段话,足以说明问题。今天主管意识形态的官员大概没有谁能写出这样的诗序了。

    戴浩平反以后,分了房子结了婚,结束了流浪汉生活,人事关系调到了中国电影家协会。故而,他到我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母亲虽然惦念,但心里是高兴的。1983年的冬天,一个大清早儿,戴浩突然不请自来。

    几句寒暄之后,母亲问:“你今天大老远地跑来,该是有什么事吧?”戴浩笑笑,老脸上竟泛出羞涩,却不开口。

    “你婚也结了,和苏曼意(即戴浩新婚妻子)过得还好吧?”

    “还好,只是从前流浪惯了,现在被看管起来,还真不习惯哪!”

    “那你还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李大姐,有件事在办理之前,我必须求得你的谅解。”戴浩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些局促。

    “什么事?”母亲不由得也跟着紧张起来。

    “入党。”

    “共产党?”

    “我的李大姐,当然是入共产党啦。如果是加入周颖的国民党(指“民革”)或者是你的那个农工党,我还需要求得什么谅解呢?”

    母亲满脸惊诧。

    我忍不住大笑,说:“戴叔,你把头发向左分了二十三载(反右前戴浩头发是向右分缝,自划右第二日始,头发向左分)才让人家识得忠心在。”本是一句玩笑话,不想惹得他脸红到脖梗儿。

    母亲不再说什么了,一个劲儿地转悠,不停地递烟送水。

    我又接着说:“戴叔,你知道现在的群众私下里,对入党的人说些什么吗?”

    “说什么?”

    “某人入党了,咱们群众队伍又纯洁多了。”

    戴浩从沙发上站起来,让母亲和我坐下后,郑重其事地说:“不是我主动要入的,夏衍跟我谈了好几次,他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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