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年初,忽然接到一封“海外来信”。打开看时,是位不认识的好事者,给我寄来一堆攻击诬蔑毛泽东等中共领袖的所谓“纪实”,整个街头话报剧的水平,其虚假可笑,令人掩嘴。文章里那些语言对话,不要说中共领导人,就是我这样在“大陆”生活的中年人,学一年也学不会。那是港台下流社会人才可能有的语言习惯,时至今日还未能有大陆人接受,更不要说能成为大陆人的生活语言。我可怜作者那种能让老虎发出鸡叫的最低层次的想象力。
世上难的是讲真话。
年,我在北京工业学院当“逍遥派”,和同学赵燕邯等5人去颐和园,议到林彪是“有野心”、“铁腕人物”,“打着毛主席旗号打击毛主席身边的战友”,“许多事搞个人恩怨”,“为了夺权而扫清道路”等等。当时主要是赵燕邯愤激而言,并写到了日记中。这本日记在武斗中,被一派学生得到,并交给了军宣队。我们都为此受到审查,赵燕邯父亲被迫害至死,母亲被关,家破人亡,听说他也被送去华山农场劳改,林彪摔死后几年,仍然在农场不得平反。
说真话不行,真话说早了也不行。
年.从宜昌到武汉的火车上,我骂江青“祸国殃民”,“危害民族”,被一个戴墨镜的身穿黄军裤的人报告乘警,将我抓去审查。当时还有一位陆军军官不错,赶去替我说好话。我很希望帮助我的这位陆军军官能看到这段文字,同我联系。
其实,我不过是把真话说早了一点。
当我写《走下神坛的毛泽东》时,有些身份不凡的人又一再指责我“损害了毛主席的光辉形象”,“美化江青”,“替江青说好话”。
我又把真话说早了一点。
我发现了一个规律。那些“敬祝林副统帅”最虔诚,“向旗手致敬”最热烈的人,也是后来骂“林彪一贯”骂“江青生来”就“坏透了”的人。这种人水远正确,永远教训我。
因为我这个人一辈子没“正确”过一次,总是把真话说早了几年。
当我为历史、为民族也为自己负责地写东西时,总有人要求我为政治、为集团,为他们几个人负责。结果,每出一本书,总引来一番热闹。有人喊好,有人骂混蛋,有人想杀我。
你喊好,我也并不是为你负责;你骂混蛋,我也未必真混蛋;你“恨不能杀了狗日的”,杀了我更能在历史留名,我的书会更畅销。
我真正难过的是,有一批我所尊敬的人,他们的历史局限性和时代造成的先天不足是如此令我惊讶伤心;他们听不懂许多话,听不出好坏也分不清好歹。这些“下愚”可以在“上智”的统帅下前赴后继,不动摇,不怕牺牲而成就一番大业,但他们从始至终就没有真正明白自己干了哪些事,在历史上的真正作用和价值,也从来没弄清他们所追随的“上智”究竟在历史上有着什么样的地位和意义。
我曾写毛泽东看《白蛇传》流泪的故事,其深刻的内涵,那些当事者竟没有几个人看出来,不能理解或意识到;他们的水平只看到一条:“权延赤混蛋,写毛主席掉裤子!”
为此,我受到8个月的审查,父亲有病也不许离京探望,说我“给毛主席造谣”,说我“有损毛主席的伟大形象”。
其实,“毛主席掉裤子”有100多人在场,我疯了敢在共产党统治下去造这个谣?
他们疯了,把100多人在场的事实用来诬我造谣?
都不是。根本原因只一条:“无知”,“稀里糊涂”。
由于“愚昧”而演出的“喜剧”,最终也是由于“愚昧”而变成了悲剧。他们总是把毛泽东所讲“卑贱者最聪明”理解成“愚昧者最聪明”,自我感觉良好地教训别人。
我这个人比他们都“卑贱”,草民一个,所以我还不算愚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