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脚酒杯
了几句,两位阿姨手挽着手走了。
小姨捻着瓜子对陈希说:“这条街上去年走了十八个老人。你外公去年初还念叨着’死就死嘛’,不肯好好吃饭,后来也开始怕了。”
“十八个呀……”陈希感叹。
“很快的啦。”小姨云淡风轻,“再过个几十年,我也要死的。”
陈小弟不知所措地缩起手。
“还有好久啦。”陈希说。
小姨摇头叹气,“我上个月老是心悸,半夜还被自己的心跳吵醒。咚咚咚,打鼓一样。把你妹吓得不轻,差点叫救护车。我早就想明白了,吃好睡好,健康最重要——我今年就要调二线啦,哈哈哈,终于不用在病房跑来跑去还要值夜班了。”
“那很好啊。”
小姨笑嘻嘻地,“可不是——我同事才好笑呢。我怕自己心脏有问题去做心电图,她跟我说,‘真要死了吗?那赶紧的,遗言说一说。银行卡密码什么的告诉我。’”
陈希忍不住笑起来。
陈小弟一脸迷茫。
“我要是死了,也想埋在那里。”小姨指了指远处的山坡。绿色的坡地上有块突兀的灰色,林立的石碑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树多草多,风景还好。你们来看我也方便。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贵不贵。”
几年前公墓还只有现在一半大小。供给跟不上需求,政府便又批了旁边的一块地。
左边的墓区是能放棺材的结构,以往还有流浪汉会睡在空置的墓洞里,右边那片就只能放骨灰盒了。
形制小了,能住的人就多了。
陈妈那边聊完蹭了过来,给外公正了正帽子,“聊什么呢?”
“在说公墓呢。要不要去看看妈?”小姨兴致勃勃地提议。
一群人叽叽喳喳。男人还要打牌,小孩不想出门,有人要做饭,有人要奶孩子,前庭后院来回传了几遍消息,大家决定各走各的。
林月打来电话的时候,陈希正在公墓里努力攀登。
公墓有九层,外婆住在第八层。
林月听见她呼哧呼哧的喘气,“你在干嘛?”
“爬坟山呢。”陈希顺口道。
“坟山”,这是一个口语的说法,林月竟然听懂了。“看长辈吗?”
“看外婆。”
陈妈走在她身后,正经过一座崭新的坟墓。她对陈小弟说:“这是去年新修的。我十一假期来看外婆,看到这里墓碑上贴着小朋友的照片,还戴着红领巾,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陈希回过头,那是处极其小巧的墓地。家人应该是信基督的,墓碑两侧雕着小天使。
“有什么事吗?”陈希继续向上走。
林月在另一头沉默。
虽然没事也不是不能通话,但是在墓地里打电话……总觉得怪怪的。
“要不我出去之后打给你?”陈希问。
林月乖乖应了一声。
正好到了第八层,她把手机塞回口袋。
这里的旧俗是夫妻合葬在一处,墓碑上除了主人的名字,还会刻上祖籍和家族成员的姓名,按下葬时的情况来算,一直写到曾孙辈。要更新得等到又有人入住的时候。
在外婆的墓碑上,二姐的名字旁还是上一任二姐夫的姓名,陈小弟和几个子侄的名字也都没有加上。
等到外公住进了外婆隔壁的墓穴,墓碑还会加上外公的名字。
“被叫了一辈子‘阿庆老婆’,妈到死才总算把名字写出来了。”陈妈仔细地看着墓碑。
“妈走得也算平静。”小姨叹了口气,“就是大姐吓得够呛。”
外婆走的时候正和大姨说着话。说到一半,突然就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脑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