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西湖与南宋
证。船舶、驮兽、骆驼、车辆以及水牛拖曳之大车上所载各种筐袋圆桶等,证实当日京城拥有大量之商业。各店铺之门招像是依实物描画,船舶与建筑物之构造全部逼真。各种物品之机械设计可以与时人文字之叙述互为印证。
《清明上河图》之为一种历史文件,举世无双。西方可与之比拟之图景,只有贝叶挂毯制作(Bayeux tapestry)差可算数。在物质生活上讲,12世纪的中国无疑的已领先世界各国。张择端的杰作证实了宋人所述“行在”(南宋国都)的繁华现象。开封并非制造场所,即已有如是之商业,则南方大城市地理上更为适宜,又有更多之资源,经济发展之最高点且在张图之一个半世纪之后,实际上其繁华可能超过图上之描绘远甚。由于绘图者之耐性,凡物一概不厌其详,由此也证实了马可·波罗所记载的情况(虽说这游客有他大肆夸张的性格)。
只是纵然如此,还有待学历史的指出:这城市生活只替一个庞大的,并且以文辞见长的官僚机构服务。此和以后的现代欧洲不同,宋代中国之商业并不能产生一种品物的全能交换性(只有这种性格才能产生新的管制方式)。张择端图上显然缺乏信用机关、保险业经纪及律师事务所——凡此都未在当日出现。而《清明上河图》上有一所医生的住宅,门上标明其受有官衙之顾主,同时在文官系统中占重要位置之人物亦在图上显明之处出现,这表示在宋朝较进步的经济部门不能成为一般人民日常生活的领导力量。朝代之富庶根据当日的标准,只是使一个庞大无朋的行政机构之管理人员生活舒适。它是一种被动性的事物,而不是一种筹谋协定的主宰,因之它不能成为国家高层机构和低层机构间的纽带。
数字管理还没成熟
现有的书籍每说到宋朝,总离不了提及公元1021年的国家收入总数为15000万,每一单位代表铜钱1000文。其原文出自《宋史·食货志》会计部分,但文内并未提到此统计之性质。然而根据当日折换率,以上总值黄金1500万两至1800万两之间,粗率地以今日美金400元值黄金一两计算,则上数相当于美金60亿至70亿。当时全世界没有其他场所,国富曾如此大数量地流通。
虽说没有确凿的证据使我们对上述数字提出质问,我们也知道当时谎报数字和实际上通货膨胀都曾前后发生。但最低限度,我们可以说,宋代的经理者面临着一种不能在数目字上管理的局面。当中足使情况混淆上下脱节的原因甚多,有时候,有些仓库储藏逾量而其他地区则短缺。在宋朝的财政报告里,谷米之石,铜钱之缗,绢帛之疋认作可以互相交换。实际上物品的价格则各地悬殊,有时同一地尚因时间与季节而有不同。官方的历史即承认,所有兑换率通常由抽税人片面断定,致使“民无所诉”。当包税者与抽税人相持不下时,也不能断定税收应各依每处的预定数量或者根据实情而伸缩。有些抽税人本身也将款项分配开支。有时候应收数与实际已接收解库的名目混淆,遗失漂没免除的钱物也不除帐。在复式簿记没有广泛使用之前,此情形也曾出现于西方,只是没有宋朝如此骇人听闻罢了。
因为上层的压力,以少报多乃是一般现象。同样的情形,军队各单位也虚报人数以便获得更多的粮饷,他们明知道发下来的时候还是要打折扣,因此也不得不虚报。这一单位如此,另一单位也一样,否则只好吃亏。本千年的初叶,宋军总数即超过百万,朝廷屡次派员查“冗兵”,却都没有明显的效果。
宋朝军队起先还经过甄选,在公元1035年兵士之薪饷还依据身长而有不同。那年之后这标准即被放弃,募兵入伍已无选择性,军队分为三级也成往事,只剩一些名目还照样保持。有时候募兵给安家费,因之收容入伍之新兵包括难民、乞丐和罪犯。如此一方面使得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