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西湖与南宋
费膨胀得不可开交,一方面能战之士日益短缺,在公元1126年金人来犯前夕,宋之军士甚至须在右臂刺字,以防止逃亡。
军队的情形也是国家财政的反映,而后者也应当与人民一般生活情形相协调。宋朝制度,虽说没有存心如此,却违反了这组织上的基本原则。它主要的问题乃是一方面有农民之纳税人,由它管制,一方面有农民的兵士,经它招募,两者之间的距离务须缩短。它的收入一度宣称出自“商业之来源”——主要为食盐、茶叶、香料、钾碱、酵母、酒醋(生丝列入土地税之内,有时代替货币),其实仍是农产品及乡间工业的产物。而中央集权的管制,并没有缩短上述距离,相反的,它延长了两者间的距离,并且由于官僚主义之滥用职权,使得关系更为恶化。
少数民族的军事优势
一般人之了解:宋之强敌借着半游牧的背景,有了牧人凌驾于农夫之上的优势。然而较少为人注意的则是,华北一落入他们的掌握,他们也向境内汉人全面征兵。辽将多数的汉人编成“转户”,配属在各“干鲁朵”(宫)之下,如此一来每一部落,即宫卫及优秀部队都有汉人人力充实作数,以支持契丹之兵员。金则将因世袭而参与军事之女真人杂居在汉人户口之内。各地居民自50户至300户编成一“谋克”,8至10个谋克构成一个“猛安”(实际户数编法各地大有出入),原则上谋克与猛安之首长只能由女真人充当。因之税收与征发经过他们的职业武士密切监视,达到行政上最高之效率。而其动员时所具有之伸缩性,更是必须经常维持一个庞大常备军的宋朝所不能比拟。所以异族或少数民族之军事优势由来有自。
操纵牧马的场所也与双方战力之盛衰有决定性的关系。《辽史》说得很清楚,与宋互市时,马与羊不许出境。同书也说及辽与金决战时不失去战马之来源关系极为重大。这限制马匹南下的禁令,也可以从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上看出,画幅上开封之大车都用黄牛水牛拖拉,可见马匹短少情景迫切。马匹原来也可以在华中繁殖,只是受当地农业经济的限制,其耗费极难维持,而且在精密耕作地区所育马匹一般较为瘠劣。
所以我们揭开中国历史近代篇之初年,所谓“经济枢纽区域”之解说,不见得与事实相符,但倒是可以看出中国地区因纬度不同可以分作几段地带:最北为畜牧地带;华北与之接壤,为农业地带,只是其内容仍相当的简单。与之成对照的则为华南,此乃茶叶谷米与水上交通之乡,却在工业化之前,此地带已相当复杂。综合本章所述,以上地理环境之不同,构成操农业之汉人与半游牧性的蒙古族人及通古斯族人长期角逐之背景。从长距离以不分畛域的眼光看来,则可发现,几经和战,当中一段地带终使少数民族与汉人混合。很显然的越是发展到现代,“汉人”这一名词文化内涵愈多,而不复如以前由血缘作主。
宋代向南后撤至少使朝廷赢得短暂的喘息机会。这地带的湖泊河流与运河,使来自北方的战士不能彻底发挥其长处。金人于公元1129至1130年间入侵江南,宋军以战舰遮断其退路,使其几乎遇到没顶的灾难。在局势淆乱时军事首长之自由行动也使作战之部署比较容易。譬如说岳飞的军队即以农民军、招降的盗匪和女真人征发之民兵编成,他有机会选择兵员并扩大部队。
可是皇帝赵构与宰相秦桧所经营的中央集权体制排除了军人拥兵自重的趋向。开封既已陷敌,南宋朝廷的军需问题极为紧迫。如果此时杭州拥有具实际力量的商业组织,毫无问题的,即会被接收过来,以作军队补给之后勤机构。而事实上朝廷只能以增税和临时挪用的办法解决刻下问题,此类权宜之计在短时间内一再出现:所谓“经制钱”者,即为经理节制一路财物之官经手的公费;“月账钱”为每月公费内强迫节省的余款,“板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