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四)
“你好养,”傅云洲说。
他看着辛桐,手指仿佛蹭着一只乳鸽的羽毛,在她的腹部抚过。
“希望是个女孩,”他说,“你比易修好带多了。”
最后知道的自然是季文然与程易修。
一个个说完,辛桐忽然一下哭出来,涕泗横流,连她都嫌弃自己不体面。
程易修手忙脚乱地去找纸巾。
季文然一声不吭地解下格纹围巾,帮她捻了捻鼻涕。
大寒降临的时候,辛桐又搬了一次家。
二十多年来,她首次规划了自己的房间,顺带简单布置了江鹤轩的房间。
辛桐躺在床上,对自己说:你现在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不用担心交不起房租被赶出去的地方了。
他们的新家偏离市中心,但又不像季文然本来住的地方那么荒僻,颇为老派的洋楼,立在丛丛矮林,甚是闲散。
程易修唯一的感叹大约是:“我还挺想要个游泳池的。”
季文然随即说:“想要你自己拿铲子挖一个。”话音落下,公主殿下啪的一声关门回屋。
他们两个对角线住绝对是好安排。
春节不声不响地降临在仍有些空落的新家,没有鞭炮声,该早出晚归的依旧早出晚归,无所事事的还要无所事事。
辛桐买了年糕回家,甜的给季文然跟自己,咸的归傅云洲和程易修。
江鹤轩就在这时候出现。
他从出租车上下来,提一个轻便的皮质手提箱,带着美国风颇重的老式呢帽,头发软软地耷拉在额前,眼镜还是细方框。一个恍惚间,辛桐还以为自己见到了哪部里的绅士侦探。
他真的瘦了许多,风尘仆仆。
“怎么不和我说一声,”辛桐道。
“就回来待四天,然后回去。”江鹤轩张开手臂,有一种真诚的温和。
是辛桐主动走过去,埋在他怀里的。
过几日同傅云洲一起去母亲那儿取东西,是沈安凤的遗物。
早该去取的,先前总是忘。
辛桐取下母亲束之高阁的铁盒,肉粉色的指甲撬开生锈的边沿,再拇指、食指一道用力掰开。
里面没有噩梦般的黑色衔尾蛇镯,也没有另一个让人不安的秘密。
只有一张婴儿照片。
辛桐拾起泛黄的照片,小心翼翼地翻到背面。
男人用飞扬的字体写着——
小桐,爸爸永远爱你。
门外传来敲门声,男人询问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收拾好了吗?”
“好了。”辛桐声音高高的。
“嗯,那走吧。”
弄堂内,放假的孩童们手携手掠过平地,他们嬉笑打闹追逐着,点燃了违禁的鞭炮。
平地一声巨响,惊起满树麻雀。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