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寄居萧寺
气节、操守上都得一丝不苟。人生在世要以礼为上,以贤为根,以德为本。这许多道理,为什么您今日都只字不提了呢?”
“这……”如蒨问得陈辅仁哑口无言,脸上变颜变色。
“您十分崇尚程朱理学,克守‘弃私欲,而从天理’之说,如今为什么不让我嫁给曹家的霑哥儿,您看,”如蒨指指桌上的庚帖、婚书:“这就是天理,悔婚再嫁就是私欲!死生由命,富贵在天,自古皆然。阿玛,您请回吧!”如蒨说完向父母深深一安,然后转身面壁而立,呜咽声碎。
“疯啦!简直是疯了!”陈辅仁暴跳如雷,跟顾氏大声的吼叫:“你还不把她拉回去!”
“老爷,孩子刚才说的,可都是您教的呀!老——爷……”顾氏觉得自己站立不稳,只好坐在板铺上,掏出绢帕掩面而泣。
陈辅仁怒火中烧直奔如蒨:“你走不走?走不走?!”
如蒨面壁抽泣,一动不动。
“你给我回去!”陈辅仁伸手去拉如蒨,如蒨一甩袖子,甩脱了陈辅仁的手,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气得陈辅仁怒不可遏咬牙切齿,他抬手要打如蒨。
如蒨转过身来,面对着父亲,斩钉截铁一字一句地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句话您何止跟我说过千遍万遍,今天您为什么要自食其言了呢?”
第七章 寄居萧寺(5)
问得陈辅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自悔自责:“程朱理学,又是程朱理学……”
顾氏见此光景,喊了一声:“老爷!可不能逼出人命来呀!”
一言提醒了陈辅仁,他慢慢地把手缩了回来,断断续续地说:“你,你……可别……别后悔呀!”
“是生是死是福是祸,对我说来,只有这一条路啦!”如蒨语气温和,意志坚定。
“好,好……好!——”陈辅仁眼里噙着泪花,“程朱理学,断送了我的亲生女儿……”一步一挪地走出房门。
顾氏站起身来,从手腕儿上褪下一只金镯子放在桌上,跟在陈辅仁的身后走了。
夜阑人静,旧方桌上点着半支残烛,桌上摆着一些素斋。曹霑和如蒨对坐桌边,显然谁也没有吃饭。默然良久,还是曹霑先开了口:“如蒨姑娘,令尊大人出于一片爱女之心,决无恶意,而且说的也是实话……您还是再好好想想吧。”曹霑说完慢慢地站起来,走出房门。
曹霑也无处可去,信步来到大殿上,借着高悬梁间海灯的微光,但见三十九尺长的卧佛,侧着身子,一手撑着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此时此刻的曹霑真是感到欲哭无泪,欲笑无声,过了很久很久,他自觉心中一阵酸楚,以低沉的声音,叫了一声:“奶奶!——”便扑倒在蒲团之上。
月落星沉,晨曦微露,一线曙光霞色射入大殿。
曹霑曲蜷着身子睡卧在蒲团上,当他渐渐醒来时,发现如蒨的一件夹袄覆盖在自己的身上,他翻身坐起来把夹袄抱在胸前,铭感五内,荡气回肠。
曹霑站起身来,想去看看如蒨这一夜是怎么过的,但他没走了几步,就发现如蒨瑟缩着身子在殿角假寐。曹霑的脚步声惊醒了如蒨,她想站起来,可是因为屈膝瑟缩过久,一时又站不起来,如蒨只好把手伸给曹霑,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接触男人的手,几多羞涩,几多信任,几多依赖,几多给予,都蕴涵其中。
曹霑把如蒨扶了起来,如蒨从手臂上褪下顾氏留下的金镯子递给曹霑:“把它换了钱,买点粮食和家用的东西吧。”
当天的晚上,天街如洗皓月初升,曹霑寄居的两间小耳房,被如蒨整饰得干净利落。新购置的简单用具,也都摆设得井井有条。
方桌上一对小红烛被点燃,一壶酒四盘小菜,还有两碗喜面都放在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