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不可察地一凝。
她很快收回目光,向皇帝欠身施礼,目不斜视回到自己座位。
鹿血酒分赏众人,皇帝兴致高昂,拉着诸位皇子各饮了三杯,才让人将重伤的麋鹿撤下。
血腥气犹在殿中弥漫, 皇帝似有些遗憾地看着二皇子与三皇子间空缺的席位,道:“可惜怀章来迟。”
怀章,是三皇子裴筠的字。
来迟。而非不能至。
席间众人多少听闻了三皇子遇刺坠崖之事,闻言神色各异。
皇帝派三皇子赴黔中道治灾,看似一种放逐,实际也给了母族垮塌的三皇子一线破局的生机。三皇子党虽不可能再回到鼎盛光景,但总归有转圜余地。
冬狩之日,二皇子救驾有功。众臣本以为皇帝会借机重用二皇子,结果皇帝伤势过重,以至于太子代为临朝了一段时日,反而让太子巩固了权柄。
而皇帝醒后,只草草封赏了二皇子黄金千两,良田百顷,并不见重用之势。这让尚未站队的那些世家老臣,都再度掂量了局势,不急于下注。
本以为离京治灾的三皇子凶多吉少,现在看来,他早已秘密回京,且皇帝知晓此事。或许皇帝有心扶持三皇子,亦未可知。
朝中更有少数眼明心亮者,能看清自太子羽翼渐丰后,皇帝便有心牵制。
皇帝生性多疑,三皇子失去母族支持,同时也更易掌控。其才干、声名犹在,朝中追随者未散,若只是作为掣肘储君势力的棋子,不失为上佳之选。
铜胎掐丝珐琅六方宫灯里,火光无风一晃。太子裴策清漠神情分毫不变,俊眸顺着那轻曳的灯火微微一敛,散漫的,看不出情绪。
无人看见,桌案所掩处,他随意搭于膝头的手上,拇指所戴白璧松竹纹扳指已出现细碎裂纹。
不为朝堂,只为他的晚晚。
恰这时外头太监尖细的唱喝声响起:“三皇子至——”
乌皮六合靴迈上含元殿前汉白玉砌就的长长龙尾阶。殿外八角琉璃风灯高悬,勾画出一道颀秀清濯的身影。
随着来人步步上前,殿中众人看清他所戴远游三梁冠,看清那一身皇子服制,绛纱单衣下白裳胜霜,蹀躞金带修束其身,人亦似凝霜拢月,隽润尔雅。
幢幢灯影映上一副如玉俊容,只是稍显消瘦。裴筠向高座上的皇帝一礼:“儿臣来迟,请父皇责罚。”
皇帝豪宕一笑:“怀章不必多礼,你于黔中道治理雪灾有功,理当奖赏才是。”
裴筠谦和垂眸,温声道:“都是分内之事,儿臣不敢居功。”
殿内气氛看似和睦,席间众人皆挂起笑意,纷纷举杯,或庆贺三皇子平安归来,或称道三皇子为民立功。觥筹交错,其中真假,各人心知。
一位郡王问起他遇刺坠崖的传言。裴筠轻描淡写,浅笑带过:“在黔中道和返京途中,的确曾两度遇刺,以致耽搁行程。幸而后一次对方略显急切,露出破绽,我有所防备,布出坠崖假象,逃过一劫。”
皇帝身侧,皇后目含忧切地看向他,缓声道:“看来怀章这一路凶险非常,陛下定要追查出行凶之人。怀章劳顿辛苦,快入座歇息吧。”
裴筠躬身一礼,笑意温淡:“多谢母后关怀。”而后转身入席。
路过裴策座席时,脚步微不可察地稍缓。
裴策一手执杯,一手置于膝头,慢条斯理碾动着拇指上的扳指,面色疏漠自若。
裴筠终究不偏不转,款步而过,二人无一刹视线交汇。
他落座于二皇子与四皇子之间。二皇子裴笃侧首,不去看他,似从鼻腔里冷哼了一声。下一瞬,裴笃察觉到来自高座上皇后的视线,抬头,对上一双端严含笑的眸。
裴笃不情不愿转回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