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起了冀中刚配好的无线电台,在那一端,有他牵挂着的学生熊大缜,或许熊大缜也正翘首以盼自己的消息,于是就让杜光祖给冀中拍去了一份电报,电文告知熊大缜,已安全抵港云云。滞港期间,叶企孙也接到了熊大缜从天津发来的信,信是用隐语写的:
想必一路顺风安抵香港矣。生在外自知谨慎,康健如恒,请勿挂念。昨日来津,只见刘、李二兄,谈谈旧事而已。今日约林兄谈编辑科学书籍之事。林兄近日对学生等印象不佳,现经生详为解说,不快之感已去,并愿与生合作编辑书籍之事。聆说南方家中落弹,有相当伤亡。约翰先生家落一弹,居舍全毁,人幸未伤,心中挂念之至。鹿吕二家仍未成婚,一因鹿家过于固执己见,二因两家杂务忙碌,故久未能将婚期定好。但二家感情仍极融洽。生在外自知保重,请勿挂念。敬请
生绍雄(熊大缜化名)十、三十一
熊大缜信中谈及的几个问题,在此之前,叶企孙约略知晓。比如说林风“对学生等印象不佳”事,这是他尚未离津前就已知道的。林风的主要任务是在天津秘密制造炸药,但有时也搞一些装配弹药的事。因为火药缺乏,他们曾秘密购买过大量的猎枪子弹,将其弹头卸下后,把火药集中,然后再装到迫击炮的尾管中,但不是所有的猎枪子弹都适合做火药,如果型号不对,迫击炮弹有可能哑火。有一次,林风就弄错了型号。技术研究社的同志把这一情况反映给熊大缜,熊大缜回天津见到林风后,顺口就批评他说“你老兄太不负责任”。林风是无心之失,当然一时颇难接受,加上他一人长期在煤铺秘密制造炸药,很辛苦,很危险,也很寂寞,久而久之,便萌生退意。他曾暴露过自己对冀中的不满,叶企孙为此也曾开导过他。既然熊大缜又做了工作,想必林风的“林家铺子”更红火了吧。
叶企孙还没到昆明,对熊大缜所说的“南方家中”的事情尚不知情,但他知道约翰即马约翰,是一位令人尊敬的体育家。他是清华大学体育教授,福建厦门鼓浪屿人。他们全家和熊大缜关系极为亲密,马约翰的几个姑娘都长得风姿绰约健康美丽,若不是战争误人,斯时熊大缜或许会向其中的一位姑娘送上表示爱情的玫瑰花。熊大缜担心“南方家中”,或许有这样一段儿女情长在其中。
熊大缜的信谈及的“鹿吕合婚”一事,是此信的重点。叶企孙单纯地盼望鹿钟麟和吕正操能真正联合起来,那将是河北人民的福音,也是对日寇最沉重的打击。叶企孙始终不明白,人家都打到家门口来了,屋内的自家兄弟为何还是要同室操戈。所谓党,不管是共产党抑或国民党,前头不都加“中国”两字吗?现在人家日本人要来亡你国家了,把你头上的“中国”去掉了,你没有国了,你自己都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党了,争斗还有本质区别吗?老天爷,收收手吧,赶快联合起来打鬼子吧。这是发自他内心的一个强烈的声音,也是当时中国人民强烈的声音。
这种两党联合的大事,在一个科学家的头脑里,被想像成一幅美妙的男女婚配的图景,让人忍俊不禁。但认真想想,也颇形象生动。把两个人变成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不就是结婚吗?通过联姻达到合力同心的目的,这是多好的事情。叶企孙和熊大缜都没有结过婚,但此时却急着让别人结婚,并且想象着两党如两个人,一男一女,一个姓鹿,一个姓吕,他们不是自由恋爱,需要中间人为他们牵线搭桥。而他叶企孙和熊大缜都是自由人,没有党派背景,应该是最好的月老。
为了抗日,他们愿意从中做媒,认为这是为国做了一件建功立业的大事。
叶企孙的这个想法深深影响着熊大缜。
叶企孙离津之前,曾托人催问过熊大缜“鹿吕合婚”的事,熊大缜诸事繁忙,况且只是冀中军区的一个部门首长,似也没机会和“鹿家”联系,因此,老师交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