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当时采取的一些做法,是为了尽量考验经典理论可能做到什么地步,这是有必要的。而且他在这15年中的成就为经典统计理论过渡到量子统计理论准备了条件,在物理学上也是有贡献的。
(二)朱洪元同志还说,由于形而上学的束缚,从爱因斯坦提出光量子说到德布罗意的物质波理论,时间长达19年之久。这不能单纯归结为受到形而上学的影响以致发展迟了。例如实验条件也需要发展的过程,如果电子衍射的实验早些做出来,粒子的波动性也可能早些被发现。科学史上有不少这类的例子。如阴极射线的最后发现,引导到这发现的开端工作可从法拉第说起,而从法拉第到汤姆生,中间经过了约50年。在这50年中,物理学工作者在努力于提高真空度。只有真空度提高了,阴极射线的效应才能被观察到,阴极射线才能为人们所发现。把实验条件尚未具备而未能更早发现的东西都称为是形而上学影响的结果,这未免有些简单化了。
(三)朱洪元同志提到瑞利·金斯企图“掩盖”矛盾,这种说法恐怕有问题。瑞利·金斯同普朗克一样,也是在企图探索经典理论究竟能说明现象到哪种地步。他们所提出的公式直到今天还有其适用的地方,而且它的提出,在考验经典理论的适用性上还是有好处的,便于暴露经典理论同新的实验事实之间的矛盾。
(四)对于爱丁顿的估价问题。爱丁顿一生在天文学方面作出了划时代的贡献,如关于恒星演化的学说,关于光的压力(扩散)与星质的重力(聚缩)之间在恒星演化时所起的矛盾作用的学说。但他确是发表了许多错误的哲学见解,这些见解使他在若干物理学著作中走了错误的路。例如关于光谱的精细结构的常数,他用错误的理论导出它应该是1/137(分母是一整数)。他的理论虽然是错误的,但也推动了物理学工作者去重新准确测定这个常数和与它有关的几个基本常数。精细结构常数的实验值现在大家公认为是1/137.1……否定了爱丁顿的理论。
二、科学史上确是有些例子,表明一个有唯心观点的或有形而上学观点的科学家也作出些重要的科学贡献,为什么是这样?这是一个值得大家讨论的问题。
叶企孙当时已渐渐被遮挡在社会主流之外,是被打入另册的人。当整个社会集体失语,更多的清醒者是怀着幽怨去看断桥的风景,看大厦坍塌的过程。他们悲愤的过往在这一刻得到了补偿,甚至有隐隐的快感。但是,叶企孙不会这样做。他的伟大魅力也表现在这样的时刻:一个被时代放逐的人,当他发现国家民族的进步、科学事业的发展出现问题,他仍然会挺身而出,发出属于那个时代的警世恒言。
1965年第四期的《自然辩证法研究通讯》里,叶企孙的这篇千字文成为一个科学家求索真理的最后绝唱。正是有了这篇文章,当我们检索那段历史时,我们才能深切感受到一位大师在一个特殊年代的内在质量。这是一个高度,一个检验大师的最后刻度。一个人或许在某个领域堪称翘楚独领风骚,但在关键时刻权衡个人得失,说违心话,做违心事,以谋个人名利,就很难称之为大师。这是一个相当苛刻的高度。不管怎样苛刻,总是有人做到,有人做不到。陈寅恪可以做到,赵九章可以做到,但与他们同时代的一些人却没有做到,因此,我们很难称他们为大师。
叶企孙,堪称中国最后一位大师,一位完美的大师。他如高山令人仰止。陈岱孙先生称其“哲人往矣,风范长存”。顾毓琇先生赞说“物理泰斗,风范永存”。李政道先生更是敬仰有加,激颂叶企孙先生为“万世师表”。这些伟大人物的祝词是在叶企孙先生魂随黄鹤数十年之后才由衷而发,发句句含情,字字泣血。面对叶企孙这样一笔曾被湮灭的精神宝藏,我们不该认真追寻他的风骨,以裨益当下的时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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