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们都来自农村
华大学国情研究中心主任胡鞍钢引用了一串统计数字,向我说明中国城市化进程的史无前例程度,“由于中国人口基数大,所以中国的城市化不仅对中国产生影响,而且也会对世界产生重大影响。”
“我个人认为,中国农民工流到城市来,他们对中国经济和社会的作用,怎么评估都不为过,”上海复旦大学人口研究所所长彭希哲对我说。彭教授还认为,中国的城市化进程“也是一场文化、知识的启蒙运动,因为一亿多农民在城市里工作、生活,他们接受了城市的生活方式、生活理念和创业理念……在整个过程中,政府没有花钱,却完成了对一亿多农民的再教育,这对中国未来经济发展的作用是不可估量的。”
深圳当代社会观察研究所所长刘开明则认为,中国的城市化进程得益于全球化。“有人说,我们中国的钱都给人家外国公司赚走了。但我们自己赚了多少钱?我们之前一无所有,我们参与进来了,我们就得到了这个好处。最重要的是,我们那么多人得到了就业机会。就因为那么多人有就业机会,所以那么多的行业才能发展起来,我们整个中国的供应链才能成长起来,所有的行业才能成长起来。深圳、东莞就是最典型的例子,深圳、东莞这么有钱,就说明中国已经成为全球化的最大受益者。”
不管是好还是坏,无论是福还是祸,反正迄今为止,工业化、城市化和全球化已经把地球一半以上的人口变成了“城市动物”,也使中国出现了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人口迁徙潮。据胡鞍钢的预测,到2030年,中国的城市化率将达到,那时中国的“城市动物”将在9亿到10亿之间。
中国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农村部研究员崔传义在给Ft中文网撰文时,则呼吁中国各级政府顺应这一城市化浪潮,加快改革二元户籍制度的步伐,让稳定就业的农民工融入城市,实现永久性迁移。
然而,不要忘记,相比起数千年的农业文明,人类开始从“乡村动物”进化为“城市动物”,大概只有短短200多年的历史。1800年,我们这个星球上仅有3%的人口住在城市里。中国城市化的历史更短。1900年,中国的“城里人”还不到全国人口的10%,一直到改革开放启动前的1977年,80%以上的中国人仍然还是地地道道的“乡下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管我们现在住在这个星球的什么角落,我们自己,或者我们不远的祖先,都来自农村。
父亲生性鲜言寡语,很少跟我谈心。这次我去中国,在采写“城市化系列报道”的间隙,回了一趟家,探望已年过八旬的父亲。
有一天,不知始于何处,父亲与我谈起了他的少年。我一直以为父亲是农民出身,19岁从戎之前一直在家务农。但那天他告诉我说,他虽然生长在农村,但几乎没干过一天农活,家贫供不起他念书,务农又无法贴补家用,于是,他小学没毕业就去县城一间杂货铺当小工,一直干到从军。
一时兴起,他还讲了我只见过几面的爷爷的人生。爷爷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但他年轻时赶上了胶东老家“闯关东”风气正盛之时,死守穷乡的人是要被人嘲笑的,于是,爷爷也加入了清末民初的那波“民工潮”,去东北讨生活,一路打工过去,最远甚至“闯”到了海参崴。
我是第一次听到父辈、祖父辈这么久远的故事,我也是第一次彻底搞清了我的来源:虽然我本人出生在北京,求学在上海,后来又在加拿大第一大城市多伦多和英国首都伦敦生活过,可谓地地道道的“城市动物”,但追本溯源,我也来自农村,我也有农民的基因,只不过,我血液中的“城市化冲动”,至少可以追溯到我爷爷那一辈儿。
也就是此时,我忽然搞懂了严仁杰为什么对“你也会在外面成家吗?”这个问题笑而不答。
我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