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郗鉴与王导
敦传》载王导遗王含书,有云“昔年佞臣乱朝,人怀不宁,如导之流,心思外济。”这是王导明确承认本与王敦同谋。据《晋书》卷六九《周顗传》,王敦初叛入京,杀周顗、戴渊,都曾咨之于王导。王导后来说:“吾虽不杀伯仁(周顗),伯仁由我而死,幽冥之中,负此良友!”其实由王导而死者,不只周顗,还有戴渊。后来王敦再叛,以台中军情告王含者也是王导。上引导遗含书,一则说“得征北(王邃,王导从弟)告,刘遐、陶瞻、苏峻等深怀忧虑,不谋同辞”;再则说“导所统六军,石头万五千人,宫内后苑二万人,护军(应詹)屯金城六千人。刘遐已至,征北昨已济江万五千人。”与王敦、王含通关节的王导,却又是明帝所令征讨王敦、王含的大都督、假节。这就是王敦再叛时形势微妙之所在。王导所统六军,当即纪瞻“卧护”的宿卫六军,可知王导还拥有某种势力可以影响京师形势。而王导的六军,其中的一部分又正是明帝欲置之于郗鉴都督从驾诸军事之下的。由此可见,郗鉴与王导之间,也存在一种微妙关系。
其实郗鉴得以自峄山南来,王导就曾起过作用。据《纪瞻传》,我们知道,纪瞻在荐郗鉴疏的末尾赘言:“是以臣寝顿陋巷,思尽闻见,惟开圣怀,垂间臣导,冀有毫厘万分之一。”这就是说,郗鉴部众南来和征郗鉴入朝诸事,还需要得到王导的首肯,否则不会被朝廷接纳。
微妙的关系,尖锐的形势,需要南来不久的郗鉴确定自己的政治态度,尤其是对琅邪王氏的政治态度。
从郗鉴尔后的行事看来,他的政治态度首先是支持东晋,不赞同王敦的无君之心。郗鉴由合肥入朝时,王敦截留之于姑孰,与论中朝人物乐广、满奋。郗鉴力言中朝愍怀太子之废、赵王伦篡立之时,乐广处倾危之朝不可得而亲疏,柔而有正;而满奋则是失节之士,不可与乐广同日而语。这就无异向王敦表明,自己不愿党同于王敦。其次,郗鉴也没有党同于戴渊之辈以与琅邪王氏为敌,宁愿折冲于士族诸门户之间,以求政局之稳定。后来他固辞卫将军军号,反映了他不愿凌驾诸士族的谦退立场。都鉴既不苟同于一方,就免不了在当轴诸士族之间时而与此、时而与彼发生矛盾。王敦乱平后,在应否追赠周札的问题上,这种矛盾一度表现得很尖锐。
义兴周氏是有名的“江东之豪”。王敦首逆,周札都督石头诸军事,开门应敦,使晋军败绩。王敦出于疑忌,又族灭周氏。王敦事平,周氏故吏讼周氏之冤,请加追赠,引起朝廷激烈争论,其意见备见《晋书》卷五八周札、卷六七郗鉴诸传。卞壶以札开门延敌,不宜追谥。王导认为“札开石头,忠存社稷,义在忘生”,与谯王无忌、周顗、戴渊等死难之臣一样,合乎人臣之节,应一例追赠,不应厚彼薄此。显然,王导是袒护王敦的。
都鉴议同卞壶,而与王导针锋相对。他说:“若敦前者之举义同桓、文,则先帝可为幽、厉邪!”由于王氏权重,朝廷竟从导议,而卞、郗之议不行。这场尖锐的论战,说明其时郗鉴、王导关系并不和谐,虽然这还不是当时政局的关键所在。
东晋政局,成帝即位(太宁三年,325年)后为之一变。成帝冲幼,王导、卞壶、郗鉴、庾亮等七人同受明帝遗诏辅政。接着,庾后(庾亮妹,成帝太后)临朝称制,庾亮居帝舅之尊,地位迅速上升,政之大要,皆决于亮。朝廷立即出现了庾亮与王导的明争暗斗,成为政局中的主要矛盾。都鉴处于这一矛盾之间,力求抑制矛盾的发展,起稳定时局的作用。
庾、王家族,早先在元帝、明帝时共同利益尚多,矛盾本来并不显著。元帝过江后未即帝位以前,有用申、韩以张皇权之意。《晋书》卷四九《阮孚传》:孚“渡江,元帝以为安东参军。……时帝既用申、韩以救世,而孚之徒未能弃也。”案元帝为安东将军,在永嘉元年七月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