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光发火不顶用,教授,我们应该想办法,把这些黑幕全揭出来。”乔雪比玉音大几岁,阅历也相对丰富一点。她父亲是省上一家报纸的资深编辑,一遇上事儿,她就先想到在父亲那家报纸上爆光。
“不顶用的,你们还不了解这社会,我们能做的,只是份内的事。其它事儿,我们压根就无权过问。”教授的话透出几份无奈,几份苍凉。也难怪,自打决定从县城搬到沙漠水库,他每天都被来自方方面面的力量干扰着。就在今天上午,他还接到来自省城的电话,要他注意点全局,不要把这次下来的目标和任务搞错了。这次负责带队的领导也找他谈话,要他调整工作思路,一切为了迎接国际组织的考察,凡是不利于考察的,都必须无条件停下来。也就是他,如果换上别人,怕早就收摊了。
这个世界毕竟不是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况且你只是一个专家,现今一个水文水资源专家,分量能有多重,怕是他比谁都清楚。所以多的时候,他不得不发出空叹。
“难道这事儿就没人管了?我就不信,一个小小的管理处,手眼能通得了天!”乔雪还在激动着,教授却已沉浸到自己的思想里去了。他的担心远不是腐败掉多少钱这么简单,如果资料出了问题,国际组织的援助就会无条件停止,而且,这种事儿一旦捅出去,受牵连的将不只是沙漠水库。按照国际惯例,很多相关或类似的项目,援助计划都要搁浅。到时候,怕就不只是钱的问题,受损的,将是行业的荣誉,国家的荣誉。可恨的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谁意识到这些。大家都在忙着做表面文章,都想以应付的心态和手段逃过这次检查。殊不知,国际组织的官员和专家跟中国的官员完全是两码事,他们不会为你的表面所诱惑,他们注重第一手资料,注重合乎规则的工作程序,恰恰,这是我们最最薄弱的。
一辆小车驶进沙漠水库,不多时,将教授拉走了,说是县上来了重要客人,让他立刻回去。
玉音和乔雪丢下手头的工作,翻着白眼,互相张望着。
第二天早上,玉音正在水库边的树林里散步,老铁匆匆走来说:“你姑病重,六根让你赶紧回去一趟。”老铁跟六根是同乡,他是那个叫乱石岗的小村庄里惟一吃皇粮的人,六根到沙漠水库拉水,全是靠他,要不然,这金子般的水说啥也轮不到六根头上。
一听姑姑病了,玉音猛就慌了手脚,假都没来及请,收拾东西就往沙窝铺赶。偏巧这一天一辆进沙窝的三码子都没,都怪那个国际组织,一听国际组织的官员要来,县上立刻下了死命令,凡是进入沙漠的大小车辆,都必须严批。没有通行证,一辆也不能放进。玉音只能凭了双腿往里赶,走了没多大工夫,太阳就毒毒的射下来,晒得人想呻唤。玉音眼前不断浮出姑姑瘦弱多病的身子,她印象中,姑姑本来是很要强的,把自个当男人一样使唤。可不知哪天起,姑姑的身子就弱下来,一天不如一天。前年假期回来,她跟姑姑一起剪树苗,剪着剪着,却不见了姑姑,等发现时,姑姑已昏过去多时。那时玉音就逼着姑姑住院,本来都已坐上了车,谁知爹撵进沙漠,楞是说:“不就患个伤风感冒么,犯得着这么招招摇摇,庄稼人谁不得个头疼脑热,要是都往医院送,医院还装得下?”玉音知道,爹是心疼钱。哥哥玉虎刚结完婚,帐拉了一屁股两肋巴,牛年马月才能还得清,爹把钱看得比命眼子还重。姑姑呢,本来就不想去医院,一听爹这样说,死活不去了,说省下几个药钱将来给她置嫁妆。
玉音想着,急着,心里痛着,顶着毒日头,赶在太阳西斜时到了沙窝铺。一进红木小院,就看见头上裹着纱布煎药的六根。
“我姑咋了?”玉音惶惶问。
“音丫头,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叫你姑姑骂死了。”
玉音顾不上跟六根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