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一间,她站的位置,旁边有口老井,虽然青苔丛生,但旁边有只打水用的铅桶,桶底有一摊湿,说明井还是活的。头抬起来,天是一块方形。正面是主屋,两侧是各种功能的偏屋。院子里有几棵大树。榆树和杨树她认识,另外的就不认识了。
鱼妹说,唐管教住在对面西厢房。他是四代单传,母亲生他那年就死了。父亲文革抄家时被红卫兵殴打,关在生产队废弃的仓库里,连夜逃跑,后来从水库里浮出来了。农芳是她唯一的妹妹,还没出嫁,住西厢房侧的一间独立屋子。
乔乔就朝那屋子看了一眼,门前种着一大片小白莲,不是水生的莲花,是旱生的。学名不详,民间叫它小白莲。花瓣造型和莲花一致,但要小很多,像微缩版。眼下没到开花时节,细长的绿叶招展,像大蒜一样。
这饭店新开不久,个体户政策刚开始执行,唐家算是最早吃螃蟹的人家。用来开饭店的是几间沿马路的房子,估计原来是仆人屋和杂物间。不用说,唐家祖上是典型的江南大户。
乔乔在唐记饭店做起了小工兼服务员,农芳对她爱理不理,只有使唤她做事时才叫她,态度也差,显然是不喜欢她,但因为是哥哥的意思,又不好赶她走。乔乔当然知道这是让自己知难而退,趁早滚蛋。
晚上上床前洗脚,鱼妹问乔乔:“我俩谁大呀。”
乔乔道:“我属虎的。”
鱼妹道:“我属牛,比你小一岁,我叫你芳姐吧。”
乔乔道:“随便怎么叫都行。”
鱼妹对乔乔很好奇,这么漂亮的姑娘缘何来小饭店打工。乔乔不愿多谈,把湿漉漉的脚从洗脚盆里提起来,用抹脚布擦干,“不早了,睡吧。”
唐管教下班就来店里,他像个员外一样,每天都有找他喝酒蹭饭的食客。有同学有街坊,还有单位里的同事。有时这拨刚吃完,下一拨又来了。唐管教继续陪着喝,谓之流水席。他酒量好,不容易醉,醉起来就是大醉。
来的最多的是单位里的哥们,这些多半是付钱的,开个收据,可以报销。他们的话题主要是犯人和女人,有时也谈些单位里的事情。
这天唐管教下班,带了两名同事回店里,坐下就抱怨,“你说那美国记者脑子有病吧,我们用不用犯人干活和他有什么关系啊。”
同事甲道:“就是,狗拿耗子,中国又不受美国领导,凭什么跑来指手画脚。”
同事乙道:“不过你还别说,那美国人的中国话说得真不错。”
唐管教道:“在中国待久了,你去美国十年,英语肯定也滚瓜烂熟。”
同事甲道:“你这儿新来的那个服务员好漂亮啊。”
同事乙道:“我也听说唐兄金屋藏娇,就是她吧。”
唐管教转过头:“董芳,拿瓶酒过来。”
乔乔拿了酒,站在旁边,朝两位客人笑笑。她的漂亮令唐记饭店蓬荜生辉,唐管教乐呵呵道:“你来了以后,生意好了不少啊。”
乔乔道:“那你给我加工钱呀。”
同事甲乙起哄:“加点加点。”
唐管教乐呵呵道:“那就每月加十元。”
旁边正抹桌子的鱼妹跑过来,“那我也要。”
唐管教道:“也加你十元。”
乔乔道谢走开,从唐管教留用她那一刻起,她其实就知道,饭店名义上是农芳开的,唐管教才是幕后老板。
这天晚上,乔乔正在洗脚,鱼妹道:“我看唐大哥挺喜欢你的,看你的时候,眼里藏着朵花似的。”
乔乔道:“藏着什么花呀,就是色迷迷。”
鱼妹道:“你好看呀,男人总是喜欢好看女人。”
乔乔睡熟了,觉得有人在下床,迷迷糊糊问道:“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