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懵懂地看着曹英的律师。
“有了协议,可以去办正式的离婚手续了呀!”曹英的律师说。
我恍然醒悟,拍了一下自己脑袋,“哦,是的。”
“当然,你情绪不好,我们约个时间再去。”
“我情绪不好吗?”我说,“眼看妇女解放、新生、独立、自由,我情绪能不好吗?我又不是地主恶霸。”
曹英的律师一笑,可能是因为她觉得我幽默。这是今天她到我家后露出的第一个笑容。“好吧,那我们现在就去。离婚证能早些办也好,今天是星期五。”
“我和你?去离婚?”我看着不是我妻子的女人说。
“当然,我是你妻子的律师。她不在,我可以代理。”
“那么,你去办就是了。我可不可以不去?”
“除非你也请一个律师。”
一个小时后,我坐在了曹英的律师车上。我不得不和她去办离婚手续,因为我没有律师。我不需要律师,就像一个注定终审也将维持原判的人,不想破费一样。纵使我花再多的钱,我的婚姻也无法挽救,因为我和曹英的问题不是钱能解决的。她现在不是因为穷才不爱我,就像当年她不因为我没钱就不爱我一样。想当年我拮据得只能抽九毛钱一包的“钟山”烟,因为我工资的一半都援助了读书的弟弟,但曹英的爱却使我感觉到我是世界上最幸福和富有的人。而现在我抽烟的规格已经提高到了十五块钱一包的“555”,偶尔还能抽上三四十块钱一包的“玉溪”、“中华”,我的生活质量蒸蒸日上,但婚姻却走向了坟墓。我现在正朝坟墓驶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有一个小时,我和曹英的婚姻将彻底地被埋葬。即或婚姻存续,我还是曹英的丈夫,曹英还是我的妻子,爱情死去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曹英的律师开着车,进城穿街游刃自如,想必已有不短的车龄。她的年纪也不过三十出头,就成了价值超过二十万的汽车的车主。如果这样的女车主貌美风骚,那是势在必得。可这位女子算不上美,只能说不难看而已。相貌平平的女人比比皆是,拥有香车的能有几个?而我身边的这位女人竟能出类拔萃,这是为什么?
“看来,律师真是个好职业。”我说。
“此话怎讲?”她歪了一下头说。
“因为,”我说,“多少当事人的辛酸,乃至血汗,都凝聚或寄托在你们律师身上呀!”
“这话说的,我怎么觉得特别阴毒呀?好像我们律师是资本家剥削者似的。”
“有为弱者或无助者亲自开车和竭诚帮助的资本家剥削者么?”
“没有。”
“那律师怎么会是资本家剥削者呢?”
她又歪过头来,看了看我,说:“你真应该去当律师。”
“为什么?”
“因为你会狡辩。”
“我的这一才能是我妻子教会的,她也是一名律师。”
“再过一会,她就不是你的妻子了。”
“我知道。”
我摁了摁腿上的信封,硬硬的东西还在信封里。那是我和曹英的结婚证,我花了近一个小时才在床底下的鞋盒找到它。谁把它装在了那里?什么时候?不记得了。一个没有鞋的鞋盒子,谁想结婚证会藏在其中?谁想到结婚证在结婚后还会那么重要?它有教授的职称资格证重要么?没有。结婚是为了离婚,或结婚才有离婚,结婚证是留着离婚用的,谁想到呀?
我把结婚证从信封里拿出来,看着这个折腾我的东西,我百感交集,像失败者看见红旗一样。我多久不看这红本子了?三年?五年?我想是六年,因为我和曹英结婚已经六年了。六年前为了得到这本东西,我是费了多大劲呀!它是我俩与曹英的父母斗争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