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火焰 坚硬无比
生活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他不再是孤单的一个人了,他有了许多同盟者;尽管他见不到这些同盟者,但他知道他们确实存在,他们就在这个城市中,在机关家属院那些千篇一律的单元房中,或者在清晨河边遛弯儿的人群中——他不认识他们,但他们认识他,他们在暗中支持他。
通过唐三儿,他们为他提供了许多信息,这些信息大都是模糊的、不确定的、表面的,或者是推测的,更多的只是线索。尽管如此,他仍然感到很振奋,毕竟许多情况他闻所未闻。相比之下,他掌握的情况简直少得可怜,而且多是以前的。他觉得自己对王绰已经够了解的,可他们说的一些事情仍然让他感到震惊——他们说王绰是一个最虚伪的人,他把自己树成廉洁勤政的模范,而骨子里却不是这么回事。他坏事做绝,称得上是“五毒市长”:传说他每星期要搞一个处女;他到澳门赌博一次输掉200万元;他有5处房子,其中临江两处,省城一处,京城两处;至于受贿多少,没人说得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数目不会小。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情况,是说他和黑社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让黑社会为他服务……这就是王绰,春风得意步步高升的王绰!
他们说王绰经常到玫瑰山庄去,而那儿是一个淫窟。
为了证实他们的说法,刘树根装扮成乞丐在玫瑰山庄北边的沟渠里守候了5天。
这是怎样的5天啊,开始两天他几乎是在喂养成堆的蚊虫,简直比在看守所的日子还难挨,后来更糟糕:下雨了,天像被戳了个窟窿,雨水从天上倾倒下来,像突然长出的茂密丛林,他深陷其中,不辨南北。他从隐蔽的地方出来,幽灵般地在雨中徘徊,冷得发抖。他也许应该放弃,可他没有;他回家换换衣服,穿上雨衣,揣上馒头又出来了。妻子不让他出去,但没拦住。
他终于在第5天傍晚发现了王绰的车。王绰来这儿干什么呢?而在这儿又能干什么呢,除了逍遥自在?王绰待到很晚才出来……第二天电视和报纸都报道了王绰这天晚上的行踪,但报道的不是他在淫窟销魂,而是冒雨到大堤上去检查防汛工作。
不幸的是,刘树根被玫瑰山庄的保安给抓住了,他们没收了他的相机。他想,这下完了,这些人穷凶极恶,不会善罢甘休的……那个经理模样的人审问他,扇他耳光,还给他肚子上来了一拳,这一拳打得他灵魂出窍几乎昏迷过去,借着一道枝形闪电,他看到了自己的可怜样……一个一直在旁边看着他挨打的小个子走过来,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锐利,竟然叫出了他的名字……小个子劝他好好过活、养家糊口……
类似的话他曾从包学正那儿听到过,但包学正给他的是关怀;此人给他的却是嘲讽,好像要故意刺激他似的……他想把唾沫吐他脸上,但忍住了……不可思议,也是万幸的是,小个子做主把他给放了,看来小个子是他们的头儿……
他没想到他们连相机也还给了他……
可是,他并非总是这么幸运。
几天后,这场雨还没有停,但已经是断断续续的了,有时简直像蛤蟆尿似的就那么几滴。傍晚,他看望父母回来,骑着自行车往回赶。路上没什么行人,车辆也很少,尽管如此,他还是尽量靠着公路边骑……过往的车辆都打开了车灯,灯光打在柏油路面上,水汪汪黑亮亮的,一个个小水坑像镜子一样反光……
他骑着车,看到城市像一个光灿夺目的蛋在远处放射着柔和的光,那儿有一个简陋的住所,妻子正在等待着他。空气清新,他听到从身边经过的车辆车轮摩擦路面的沙沙声……
突然,他感到从身后射过来的车灯光发生了偏转,其实这种偏转一般人根本觉察不了。如果是平时他也觉察不了,今天他是靠着本能或者神秘的预感觉得身后的灯光在偏转;随之,他被突然冒出的恐惧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