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不年轻了
处游曳绿草。两人仿佛都变成了莫名的小鱼,寄居在寂静的一角。
有一天,那高中生忽然从马珊的眼前消逝,小亭子的影子在她心里,小亭子的影子让她痛苦地寻找。那个既会讲故事又会唱歌的高中生走了,走的时候连声“再见”都没有。一段朦胧的初恋还没开始,就不明不白的戛然而止了。
美妙的少年过去了,马珊想着这个年轻人,想着留在家乡的八角亭子。这段酸涩的回忆对马珊日后的人生投下了浓重的阴影。
马珊第一次担任戴学荣的秘书,就感到了不安;第一次拿到进入钓鱼台国宾馆请柬的时候,更有着受宠若惊的感觉。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像于连或者是于连,甚至有点相反。马珊从走进专卖外贸公司的第一天,就一直在跃跃欲试,而且忐忑不安,她是纯粹的平民出身,又是一个外地人,想要爬上事业的高峰,那是何等困难。
如今她爬上来了,而且搬进了秀怡山庄,可是她愈发忐忑不安,人要么不爬,爬上去了再摔下来那是一件很痛楚的事。马珊有了豪华的专车,手下人前呼后拥,她成为办公大楼的主宰,可是她没一点儿人上人的感觉,她只是把更多的人当做戴学荣,虚以委蛇、战战兢兢,她好像刚刚开始在爬坡,越往上爬越艰难。
有一天,她成为钓鱼台宴会的主人,当许许多多的大人物向她频频敬酒的时候,她感到周围就像乐队奏起的轻音乐一样,一切都是那么和谐,都是那么自然。她在闪光灯的照射下,没有飘飘欲仙的感觉,在香槟酒杯的碰撞中感到内心的沉重,她目光锁住了一双双含笑的眼睛,她不相信这笑容的真诚。
她向这个人微笑,与那个人交谈,她勉为其难地、不停地与她认为像戴学荣的那些人周旋,她觉得自己的命好苦,总也摆脱不了精神会餐的阴影。
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在狭小世界里挣扎着的小鸟,她在竭力挽留适合自己的季节,挽留寒冬来临的最后季节。细风耳边悉悉,叶褪了浓绿翠油,叶依然摇曳枝翼,只是妆颜非旧,留不住雀儿,禁不起荡悠。
马珊做过好次大型招待会的主人,她遇见了不少过去很少搭理她的大人物,掌握重权的部长、封疆大吏的省长、统帅三军的上将,还有外国驻华大使,在合影留念的时候,她平平静静地站在中间偏左一点的位置,招待会结束时,她平平静静地与各位来宾握手,平平静静地送诸位离开。
夜半,公寓的电话铃声响个不停,万籁俱寂的时候,那铃声是那么尖厉。
这电话居然是史文婷打来的,马珊一听就听出来了,原来就是在日本大和世界银行举行的宴会上,遇见过的那位雍容华贵的史文婷。马珊立刻不平静了,她的心猛然跳动,眼泪差点淌了出来。她用几乎哽咽的声音说:“是您吗?”
这个电话她盼了好些年,今天终于盼来了,可是来的却那么突然,让她实在又不敢相信。史文婷送给她的那名片至今还保留着,她把它珍藏着,有时取出来摸一摸,时间长了,使得那名片微微发黄。
“两年多了没见,你好吗?”马珊激动得不知如何表达,这会儿她忽然自己像于连了,在戴学荣面前没有过,在新的大企业担任总经理的时候也没有过,可是在史文婷的面前,她变了,变得整个就是一个当代的于连。
她终于控制住自己的激动,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在想着您呢!”说完了,她松了一口气,心里又想,于连可没有向任何人献媚,只是在拉雪兹神甫的墓前看了一眼奈伊元帅墓,这还是别人指给他的。于是马珊只说了一句,然后就不再说话。
史文婷娓娓道:“你们那里最近安全工作抓得很有成效,能简单说说吗?”马珊听是问问公司系统的安全工作,于是则松下来的心重又吊了起来。她尽量扼要地把情况汇报了一遍,整个过程只用了两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