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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害怕哪!”

    “唉,神气什么,受气哩!”

    他绝不是想在她面前发牢骚获取她的同情,而是一种本能的慨叹,是积郁心里的闷气一触而发的表现。

    她似乎听出一点味儿来了,打量着他的脸问道:

    “你什么时候到县里来的,面生得很哪!”

    周剑非依然处于郁闷之中,便回答她说:

    “来了不久,充军来的。”

    黄怡芹微微一惊,但似乎马上又明白过来了,这或者可以称为时代的敏感性,特定历史条件下的特殊敏感性,她笑道:

    “哦,我明白哪,你是‘老保’!”

    周剑非苦笑了一下,说:

    “什么叫保什么叫革,我弄不清楚,别人愿怎么看就怎么看吧。”

    看来他是默认了,却反问一句:

    “这么说,你大概或者一定是造反派了,响当当的造反派?”

    他的口气是开玩笑的口气,却也是一种询问和回敬。

    黄怡芹的表情微妙,既没生气也没高兴,是一副淡淡的无所谓的情绪,她瞄了一眼对面这个有些唉声叹气的年轻人,洒脱地回答道:

    “我呀,既不是保守派也不是造反派,是不折不扣的逍遥派!”

    周剑非由然地从内心里升起一股兴奋之情,这情绪也是本能的发泄,并非出自思考后的外露,他笑笑问:

    “嗬,逍遥派,逍遥得了吗?”

    这一下轮到黄恰芹唉声叹气了。她皱皱眉头,说:

    “还伯不是,你说对了,他们神仙打架我们百姓遭殃,偏要我们陪着他们打,陪着他们斗,烦死人罗!”

    顷刻之间他对她产生了某种程度的心理共鸣,由共鸣而产生了相互之间的同情,大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虽然他并不了解她的历史也不了解她的现状,完全是一种本能的共鸣。

    到了这时他似乎才注意到偌大一个院子只有她一个人,其他的人到哪里去了。他对她提出了这个问题。

    “你们的人呢,都上山去哪?”

    其实他刚从她们的茶山上下来,知道那里空无一人,不过,也许在别的什么地方还有茶山?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整个科研所怎么只有她一个人。

    她听了哈哈一笑:

    “上山去了?你不是从茶山过来吗,哪有一个人在山上?”

    “到哪里去了?”

    “全都进城参加批判会去哪。”

    “你怎么没去?”

    “总得有人看家呀,通知上说了各单位除留下必要的看守人员外必须全体参加,不准请假。必要的人员就可以是两个三个甚至更多一些,我们所的革委主任积极,他只留一个人在家。”

    “留一个人在家就留了你,说明对你挺信任罗。”

    “信任?是我自己再三争取的,我找了一个借口,前几天县革委生产指挥部业务组来了通知,要报几个抓革命促生产的数字,任务交给了我,我说还没搞完人家明天就要送去哩,才答应把我留下了。”

    周剑非听了暗自好笑,那类材料属于他管的范围,通知也是他亲手拟就发出的。他满有兴趣地问道:

    “你其实已经完成了任务只是借口说没有完成,对不对?”

    “对!其实当天就完成了,只是没交给他。”

    她回答得挺干脆。

    “你们平时对数据掌握得很认真也很清楚?”

    黄怡芹听周剑非提出这样的问题似乎觉得可笑,她说:

    “什么叫清楚不清楚?现在哪个还去做那种笨事!”

    周剑非听了忍俊不禁,哈哈一笑,问道:

    “那么你当天怎么完成上报任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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