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将军挂甲
我才多大年纪?经过、见过多少世面?张书记不知道比我高明几十倍,几百倍,我竟然在张书记面前,说了这些话,实在太无自知之明了。”稍作停顿,又说“不过我讲的都是真话。”
张敬怀说:“敢讲真话的人,水平就高。”
停了一刻又说:“我之所以找你谈,是因为我想听听各方面的各种情况,各种意见,各种看法和各种议论,我需要听真话。”
青年又说:“从大跃进以来,大话,假话,套话,空话盛行。我想:一个人说一百句,一千句,一万句那样的废话,只会坏事,一点用处也没有。如果一个人说了一百句话,有九十句错误,只有十句话有用处。那就会推动我们的各项工作向前发展。可是,现在人们都爱听那一百句大话,套话,假话,空话,而不爱听十句甚至一句有用处的话。”
“你认为这种社会风气,是怎么形成的呢?”张敬怀看着青年,希望他讲下去。
“这我可没有想好。”青年说“可能是……”青年人停住了。
“是什么?”
“什么,什么呢?是不是涉及到民主问题?……”
“什么地方的民主?”
“上上下下内内外外吧……”
很显然,这个问题卜奎是想过的,不过这话他故意说得模糊些罢了,可见这个青年尽管坦率,但还是有保留的。
张敬怀不说话了。卜奎觉得他该告辞了。可是他环顾房间周围的书架,说:“张书记,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该问不该问?”
张敬怀笑了一下:“有什么不能问的,你说吧。”
“张书记一定是个大学问家,”卜奎问“在什么大学毕业呢?”
张敬怀又笑了一下:“我是‘红小鬼’,放牛娃出身,哪里上过什么大学?只是爱看书。在打土豪,分田地时候,见了书,我都收起来背着。长征时不得不丢弃。解放以后才真正读了些书。……我听你的谈话,你也不像个中学生呀。”
两人的谈话,已经超过上下级的态度了。
……
张敬怀觉得,他和卜奎的谈话,是又进行了一次社会调查,了解了一些民心、民意,有些情况他是非常需要了解的,有些话也是他自己想说的。他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话了。对这次谈话,他觉得十分惬意。
张敬怀觉得谈话差不多了,打电话告诉刘秘书,把这个小青年领到省委大食堂,从身上掏出一斤粮票和一块钱,招待他吃午饭。然后要组织部派一位干部科长到三平地区,考核一下这个卜奎的出身,成分,一贯表现,并且暗示,他可能选这个青年当自己的秘书。
最近三平地区地委祈书记,心情一直很烦躁。省里的“内参简报”发表了他们宣传部干事卜奎的文章《最常说的,最难做的》。尽管文中所举例子,没有指明是在三平地区发生的。可是谁都知道,这是指的他们的地区。如果在“反右派”那时候,揭露我们社会主义的阴暗面,打他十个右派也不冤枉。可是,省委的内部刊物居然给他发表了!编辑部还加了肯定的“按语”。当然,卜奎所反映的问题,所举的事例,不单指三平地区,都是具有全国性的,当那股“五风”大吹大扫的时候,谁也挡不住。即使在他们地区所发生的,现在也都纠正了,谁也不会为此觉得丢脸:当初谁不是想革命呀!可是自己地区的事,上了报刊,尽管是内部刊物,祈书记总觉得不那么光彩。前天,省委又调卜奎去谈话,是什么意图呢?是批评他的“右倾言论”?还是让他进一步揭发本地区所搞的极左路线那一套事实。
想了很久,祈书记让宣传部整理了一份“关于卜奎同志《最常说的,最难做的》一文的调查报告”。这份报告,首先给卜奎做了政治上的结论:说这个同志自高自大,自命不凡,无组织无纪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