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儿是农村老家,父母哥姐,一会儿又是杨家埠那段青云江,江边的养鱼场小楼。正要再变幻下去,车子驶进了黑虎区委大院。区委书记和区长已奔赴乡里督促双抢工作,分管组织工作的区委副书记曹温芒前一天已接到电话,早已立在门口迎候。
曹书记高个儿,精干巴瘦,却有一脸憨态。三人在办公室里胡乱地扯了几句工农业,曹书记就抓起一只土里土气的黑包,随石部长一行进了桑塔纳。不一会儿,车子又钻进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里。
这就是黑虎区的一个乡了。乡里的几个头脑都上来抢着和石部长握手,这些人,无非是书记,乡长,乡党委委员之类。大多半土不洋,却尽是农民中的精英。黄三木一手拎自己的包,一手拎部长的包,跟着他的大肚皮部长,进了乡会议室。石部长与曹书记一道,随便地问了几句乡里的情况,后来就谈起这个乡不久前发生的那件选举案。三木捧着笔记本,胡乱地记了些东西,这才晓得此行的任务所在。选举的事已经过去,石部长作了几点严肃的指示,无非要他们吸取教训,搞好稳定。黄三木边听边记,捕捉到了不少新鲜的词汇,诸如组织纪律,等额选举,等等。他读了十几年书,这些词从未见过,似懂非懂。这才知道那么多年的书是白读了,社会这本书还得一页页从头读起。
郑南土康复后,黄三木仍只在办公室值班。这期间,石部长把他带出去四、五次,有时也和郑南土一起去,现在反思起来,估摸石部长是想让黄三木出去见见世面,了解青云市的一些基本情况,再一个目的,就是想借机考察一下黄三木为人处世、待人接物等方面的涵养。作为石部长,他是不可能永远让黄三木坐办公室的。三木可能是木了点,他当时没能想得这么多,到区乡镇跑了几次,他觉着的只是浮光掠影,挨不着说什么,做什么。说实在,他也委实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他只是石部长带去的一根木头拐杖,转了一圈后,又原封不动地把它给带了回来。
几个月下来,黄三木渐渐对工作厌烦了起来。打开水,拖地,收发,整理档案,接传电话,跑腿打杂,等等等的事情,让他一天到晚忙个没完没了。他像一架机器在不停运转,机器不觉着累,三木就觉着累了,烦了。他觉得干这些事情,与他十几年来的寒窗生涯是多么不相干、与一个政治系学生的抱负相隔是多么遥远啊!
天下雨了。同事们一大早来到办公室,心里头感谢着这雨珠的沉重,省去了到食堂打开水的工作,拿起电茶壶灌满自来水烧开便可。这时也不在乎那几度公家的电了。黄三木还是一如既往,虽则办公室里也有一只大茶壶,陈主任却要求仍到食堂打,他说烧水太慢,怕领导来了喝不上水。三木就一手拿伞,一手拿水壶去了。四壶水是打满了,可是怎么拿回去呢?雨很大,就是古人形容的倾盆之势。三木左手打着伞,右手提四壶水的本事是没有的,虽几个月练下来,手劲有所增加,却毕竟不曾师从海灯法师,学过一指禅二指禅什么的,就是这一手禅也不会。后来想了想,便安排左手去帮右手的忙,在打伞的同时再提一壶水,这样,右手就只提三壶水了。平时一只手只提两壶,现今要提三壶,那也是十二分吃力的事,就是左手,又打伞又提水,也是得小心翼翼的。
进了市委院子里,黄三木都已经心力衰竭了,只要一不小心,就会倒下去了。雨啪啪啪地抽掠着雨伞,裤脚湿了,衣角湿了,水壶和手也在风雨中摇摆着。这时,恰逢一段刚修补过的路面,黄三木只觉脚底一滑,整个身子就往右侧栽了下去。雨伞忽地就被吹得一丈远了,他的两只手,还是紧紧地抓住四壶水不放。不料左手那壶水的塞子滑脱,只觉得心口一热,才知开水已烫了身子。好在外面穿了两件衣服,现又被雨淋湿了,才没被烫坏。右手那三壶中,有一壶的塞子也被撞脱,开水在雨地里幽幽地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