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到一更天，南京城的暮鼓提前敲响，兵马司领了铜牌开始巡夜。</p>

    商贾小贩于错愕中慌乱收摊，街上行人步履匆匆，呼儿唤女之声此起彼伏，生怕因为“犯夜”遭了笞刑。</p>

    应天府的衙役们分作两班上值，四处驱赶行人，但凡有吃了酒，纠缠不清的，抽出铁尺照着关节狠狠一敲，嘴里塞上麻核，捆起来拖着就走，谁家的公子都没用。</p>

    韩赞周坐镇守备府，一时间，皇宫内外惨叫连连、沉塘无数。</p>

    继而成队的营兵盔甲齐整，手持武器上街，“轰轰”的跑步声和“隆隆”的马蹄声，吓的百姓们纷纷插上了门栓。</p>

    各要道皆安放栅栏、设置关卡，有离家远的来不及跑回去，满口“都爷”，求饶之声不绝于耳。</p>

    史可法府邸，府门外站满了军汉，腰挎雁翎刀，手举火把戒备着。大红灯笼一路点到二进院子，院子里更是亮如白昼。</p>

    朱慈炯睡不着，坐在院子里谋划下一步棋该如何落子。</p>

    见四下无人，钱谦益近前拱了拱手，“殿下，您给臣交个底。”说着，眼睛四处扫了扫，放低了声音，“咱们手里，根本没有左良玉和黄蜚的大军，臣说的可对？”</p>

    朱慈炯闻言一愣，看着钱谦益的眼神变得不太友善，在思考着柴房里的马士英是否缺个伴。</p>

    钱谦益摇头苦笑，“还真被臣给说对了。”看了一眼远处的凌駉悠悠道，“殿下和凌主事的话对不上，如果按照凌主事所说，殿下是在京师被闯贼攻破后逃出，一切尚有可为；可殿下却说从山海关战场走脱，时间上根本来不及调动大军。”</p>

    朱慈炯的眼神又冷了几分，“既然知道，你还挡在史可法前面，说什么运筹帷幄？”心里又补了一句，还那么骄傲！</p>

    钱谦益笑了笑：“殿下以为史可法他不知？何志坚的奏疏，我们都看见了，湖广在打仗，凌駉的人想要找到左良玉，谈何容易？臣是怕史可法为人忠厚，说漏了嘴！”</p>

    接着又叹了口气道：“以殿下的年纪，能有如此谋划，实在难得。调兵的事儿，只能做臣子的来圆，也只有臣等，才能圆的上！”</p>

    朱慈炯眼神柔和了许多，自以为读过几本史书，上过几天军校，就小觑了这群宦海沉浮半辈子的老狐狸，想想也是可笑！</p>

    为君之道，既是平衡之道，亦是用人之道！他朱慈炯擅长治军，朝堂上的事儿，把控好大方向，细枝末节的还得靠臣子出谋划策！</p>

    知人善任，亲贤远佞，该抓的权抓紧，该放的权放下。凡事刚愎自用，耍弄小聪明，什么主意都自己出，养这么多人干什么？</p>

    想到这儿，朱慈炯看钱谦益也顺眼了许多，便问：“若是大兵围城，该当如何？”</p>

    却见钱谦益大袖一甩，道：“君臣名分既定，敢造反，必将遗臭万年！”</p>

    朱慈炯：“……”</p>

    你钱谦益就是那个遗臭万年的主！怪不得后世有人说，“东林、复社多以风节自持，议论高而事功疏。”暗指东林党人无经世治国之才，果真空穴不来风！</p>

    即便如此，钱谦益能说出这番话，还明知朱慈炯手里没有兵，也要维护正统，依旧让朱慈炯对其刻板印象有所改观。</p>

    历史就是这样，当一个略有名气的刀笔吏带头骂一个人时，就像是一只头羊，会有无数的人跟着骂，直到把这人踩进尘埃。但凡有人说半句好话，就会被口诛笔伐，群起而攻之。</p>

    事实上，南京城出降时，钱谦益并不掌握兵权，除了以死明志，图个青史留名外，于汉家江山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