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寒流
尚在疑问当中。
这的确是一个疑问。
这一年,日本索尼公司买下哥伦比亚影业公司。《新闻周刊》专门设计了一个封面——穿上了日本和服的自由女神。可一年后,东京股市崩盘,楼市泡沫破裂,日本经济从此陷入长达17年的漫长低迷,未能代表东亚“为世界开拓出一条全新发展道路”。
这一年,因为物质主义的疯狂,外媒少有地以揭短的眼光审视中国社会种种畸形的现象。改革产生层出不穷的阵痛,商品意识过分的无孔不入,让道德捍卫者痛心疾首。
中国的未来会走出一条怎样全新的道路?一切都似乎取决于人们的心态和理智。对于这样一个正在崛起的大国来说,激情飞扬的时代需要一场理性的跋涉。然而,在1989年的中国,对于理性的把握又是多么的艰难。
意识形态的迷雾、政经语境和政企生态使先富起来的人胆战心惊,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和“和平演变”是媒体出现频率最高的话语。经济特区被上线为和平演变的温床,股份制改革试点被诘难为私有化潜行,企业承包被指责为瓦解公有制经济,引进外资被批判为甘愿作外国资产阶级的附庸。“改革开放究竟是拯救中国还是危害中国”,是分歧的焦点,连其合法性都遭到质疑。就拿温州来说,围绕着温州是否是“资本主义大本营”的疑问,范围也还在不断扩大。
1989年10月,浙江省主要领导来温州视察,在事先没有打招呼的情况下,公开提出要撤销“温州试验区”,令董朝才十分吃惊。董朝才当即明确表示反对,理由是: 温州改革试验区是党中央、国务院定的;省委确定的“温州试验区领导小组成员”都是省里的领导,温州没有人进入这个班子;改革试验区成绩明显,也没有什么问题;撤销改革试验区,温州老百姓接受不了,他们会以为改革方向错了。当然,公开与省委“对着干”的董朝才,其“下场”是明明白白的事情。
是啊,温州从来都是矛盾的综合体,盛名之下是诡秘,荣誉背后是焦虑,以至于连当政的一把手都前途未卜。那么温州的民营经济将何以为继?温州人曾经走过炼狱到达荣誉的巅峰,难道只是一次伟大的奠基?
英国戏剧家戴维·劳伦斯曾说:“我们的时代说到底是一个悲剧性的时代,所以我们才不愿意悲剧性地对待它。”这句话用在那时的温州人身上,似乎再恰当不过。寒流中,他们经历着社会评介的轮回——从妖魔化到改革榜样再到新一轮被妖魔化的可能——展望着未来的商业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