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它们会回来
的大街上,他们的目的地是图书馆。吉姆借的书已经过期两天了,离家前,他从碗橱内的小碗里取了四分钱,准备用来交罚款。那是暑假,走在街上,修剪过的草坪散发着清香,街边某幢二层公寓楼的窗户里传出球赛的声音,在第八局的上半场,扬基队领先红袜队,比分是6:0,泰德·威廉姆斯正在击球。
暮色时分,大楼的影子慢慢延伸至街对面。
走过泰迪大市场和布瑞特斯建筑公司,前方有一座铁路立交桥。桥的另一端,一伙当地的无赖在一个关闭的加油站附近游荡—一五六个男孩,上身穿皮夹克,下着锥形牛仔裤。吉姆不愿意从他们跟前走,他俩曾经被那些家伙追着跑了半个街区,他们喊着:嗨,四眼!嗨,臭狗屁!嗨,你多长了一个屁眼儿!可是,韦恩又不想绕道走。
那是胆小鬼的所为。
在梦里,立交桥距离越来越近,你开始感到,恐惧仿佛一只黑色的大鸟,在你的喉咙里挣扎。
周围的一切出现在你的眼前:布瑞特斯的霓虹灯招牌,忽明忽暗;立交桥绿色的栏杆锈迹斑斑;路基上的煤渣里,几块碎玻璃闪闪发光;污水沟里有一个断裂的自行车钢圈。
你想告诉韦恩,这一切你过去都经历过,已经上百次了。这一次,那些小混混没有在加油站逗留,他们隐藏在高架桥下。但是,他们不会出来的,你无能为力。
接着,你到了桥下,那几个黑影从墙根下出来,一个金发小平头、塌鼻梁的小子把韦恩推到煤渣堆前,说:把钱掏出来!
放开我。
你想跑,可是,一个黑头发涂满了头油的大块头一把抓住你,把你推向你兄弟旁边的那堵墙。
他的左眼皮紧张地上下翻动,冲你喊道:别磨蹭,小子,到底有多少钱?
四一四分钱。
该死的,撒谎。
韦恩想挣脱他,又过来一个家伙帮忙,那个人头发是橘红色的,很少见。那个眼皮乱翻的家伙突然一拳打在你的嘴巴上。你感到裤裆里突然增加了分量,牛仔裤上随即出现了一大片暗色。
快点看啊,温尼,他尿裤子了!
韦恩更加猛烈地反抗,他几乎——还差一点儿——逃脱了。又来了一个,身穿黑色的斜纹棉布裤子,白色的t恤,一下子把他拽了回来。那家伙下巴上有一小块草莓色的胎记。立交桥的桥墩开始震颤,钢轨开始抖动。火车来了。
有人把你手里的书打落在地,那个下巴上有胎记的家伙飞起一脚,把书统统踢进污水沟。韦恩突然抬起右脚,踢中了那个精神紧张的家伙的裆部。他发出一声惨叫。
温尼,他要跑了!
那个家伙蛋疼得直叫,但是,他的叫声淹没在急驰而来的火车发出的巨大轰鸣声中。瞬间,火车到了,噪声填满了整个世界。
灯光照在弹簧刀上。金发小平头和胎记每人手持一把弹簧刀。你听不见韦恩的喊声,可从他嘴巴的形状,你知道他在喊什么:快跑,吉米,快跑!
你跪在地上,抓着你的手松开了。你仿佛一只青蛙,在两条腿中间扭动。有人一巴掌打在你的背上,在你身上摸索着找钱包,可一无所获。
接着,你从原路返回,像梦魇,拖泥带水。你回过头,越过你的肩膀,你看见——他在黑暗中惊醒,萨莉躺在他身边,睡得很沉。
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喊叫,没多久,他又回到梦里。
当他回过头,看着漆黑一片的立交桥。他看见金发男孩和胎记男孩把手中的弹簧刀捅进了他哥哥的身体——金发的匕首刺进胸骨下面,胎记的匕首径直进入他哥哥的大腿根部。
他躺在黑暗中,急促地呼吸,等着那个已经九岁的幽灵离开自己,盼着甜美的睡眠将它赶走。
不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