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春天
尔·克曼在动物科学楼停车场的沥青路上用自己的鲜血留下了两个神秘的字符;两起谋杀案其实都和政治有关,是学生争取民主社会组织(SDS)的分支机构干的,他们想用这种杀戮对抗战争。这些谣传实在是可笑。新沙伦SDS有七名成员。一个中等规模的分部也能造成整个组织的灭亡。学校的那些右翼分子一外部鼓动者——利用谣言,给整个校园蒙上了一层更为恐怖的黑纱。因此,在那些诡异、温热的岁月里,我们大家全都瞪大眼睛,提防那些家伙。
媒体一贯反复无常,他们无视那个校园杀手和开膛手杰克之间的巨大相似,开始深挖历史——一路追到1819年。安·布雷被人发现死在距离最近的人行道约十二英尺的湿泥巴路上,可是,周围没有脚印,甚至连受害人的脚印也没有。一个敬业的新罕布什尔的新闻记者,出于对神秘案件的狂热,给那个凶手起了个绰号“弹簧脚杰克”。
他的灵感来自于布里斯托尔那个臭名昭著的约翰·霍金斯博士,那个恶魔用奇特的制药设备,先后害死了他五任妻子。因为案发现场的地面虽说有些泥泞,可凶手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因此,在这个意义上说,那个名字倒挺贴切的。
二十一日,又下雨了,购物广场和方形橡树林成了沼泽。警方宣布,他们派出了便衣侦探,有男有女,在附近警卫,同时,撤回一半警车,回局里休整。
校园报刊登了一篇社论,以示抗议。虽然社论前后的连贯性有所欠缺,但语气十分强硬。文章的要点是:校园里一下子多了那么些装扮成学生的探员,很难分清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外部鼓动者。
暮色降临,随之而来的依旧是雾霭,仿佛在沉思,慢慢地在林荫路上飘荡,一栋栋楼房相继被它吞噬。白雾又轻又柔,无边无际,可不知为何,像仇人,非常可怕。弹簧脚杰克是个人,大伙儿对此深信不疑,但是,浓雾是他的帮凶,是个女性……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好像我们的小校园就处在他俩之间,那对恋人疯狂地拥抱在一起,我们则被挤压在中间,婚姻因为鲜血而变得完美。夜越来越黑了,我坐在宿舍里,边抽烟,边看着路灯一盏盏亮起来,不知道凶杀案是否已经告一段落。我室友进来了,随手轻轻把门关上。
“要下雪了,”他说。
我转过身,对着他。
“天气预报说的?”
“不是,”他说,“根本不需要听气象预报员的。你难道没有听说过草莓春天吗?”
“好像有点儿印象,”我说,“很久以前了。是家里老奶奶们常说的,对吗?”
他站在我身边,望着窗外越来越浓的夜色。
“草莓春天像印第安人的夏天,”他说,“可能比那还要罕见。在我们国家,每隔一两年就可以体验到那种美好的印第安之夏,而我们这些日子面对的天气,大概八到十年才会出现一次。不是真正的春天,是一个骗人的春天,同样,印第安之夏也不是真正的夏天。我的奶奶过去常说,草莓春天的含义是,冬季最寒冷的北风还没有远去——持续得越久,暴风雪就越猛烈。”
“民间传说,”我说,“别太当真了。”我看着他。
“可我有些紧张,你呢?”
他善意地笑笑,然后拿过我放在窗台上的那包烟,从里面抽出一支。
“我猜想,其他人会紧张,但你我不会,”他说。此时,他脸上的笑容褪去了一点儿。
“有的时候,我猜不透你。想去俱乐部打台球吗?我要赢你十分。”
“下周要考三角函数,我要靠一支魔术笔和一堆笔记,搞定它。”
他走了已经很久了,可我还是呆呆地看着窗外。甚至当我翻开书,开始复习的时候,我的另一半还滞留在那里,在被黑暗物质控制的黑影里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