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草工
塑身衣,满嘴龅牙——龅牙,没错。可那不是卡拉的龅牙。卡拉嘴里长着一排小小的金花鼠龅牙。可是,这些牙——毛茸茸的。
这些龅牙上长出了绿毛。看上去好像——青草?
“哎呀,我的上帝,”哈罗德说。
“你昏倒了,伙计,是吗,哈?”割草工正俯身看着他,龇着粘满绿毛的牙齿。他的嘴唇和下巴上也粘着毛,浑身上下都是毛。浑身上下都是绿色。院子里散发着青草的味道,机器的味道,还有,突然降临的寂静的味道。
哈罗德一下子坐了起来,瞪眼看着那台静止不动的机器。草坪已经修剪得整整齐齐,不需要耧耙了。哈罗德阴沉着脸,假如那个割草工漏吃了一片草叶,他也不可能发现。他斜着眼看了一下那个家伙,不由自主地退后两步。他还是浑身一丝不挂,还是那么肥胖,还是那么吓人。绿色的汁水从他的两边嘴角不住地往下淌。
“这是怎么回事儿?”哈罗德很着急。
那人不紧不慢地抬起手,指着草坪。
“你是说它?咳,是我们老板一直在试用的新产品。效果很不错。非常不错,伙计。我们可以一石二鸟。我们朝着终极目标不断进发,我们要挣钱支援其他即将开始的项目。明白我的意思了?当然了,有的客户不理解我们,这不奇怪一他们不尊重效率,对吧?——可是,对于祭品,我们老板始终持有赞同的态度。从某种意义上说,可以给机器增添润滑剂,你明白吗?”
哈罗德没有搭腔。有一个词儿一直在他脑海里回响,这个词儿就是“祭品”。透过他心灵的窗户,他看见那只土拨鼠从那台破旧的红色机器下面被喷了出来。
他慢慢站起身,仿佛一个瘫痪的老翁。
“当然,”他说。此时,他能够想起来的只有艾丽西亚民歌摇滚唱片上的一句歌词。
“上帝保佑青草。”
割草工在他那夏日红苹果一般的大腿上拍了一巴掌,说:“伙计,你说得太对了。真的,真他妈的太好了。我看得出来,你的状态很正常。等我回到办公室,我得把这句话记下来,行吗?没准儿,我还能指望它加工钱呢。”
“当然可以,”哈罗德说着,朝后门退去,努力保持脸上那份即将消融的微笑。
“你继续吧,争取早一点儿完工!恐怕我得睡一会儿——”
“没问题,伙计。”说着,割草工站起身来。
哈罗德注意到,他的大脚趾和二脚趾之间有一道深深的裂口,几乎可以说,他的脚仿佛……咳,是凹形的。
“刚开始,大伙儿都不适应,”割草工说,“慢慢就会习惯的。”他警觉地打量着哈罗德肥胖的身体。
“实际上,你可能也想亲自试一试呢!我们老板是伯乐,欢迎任何有才能的人加入我们。”
“老板,”哈罗德无力地重复着。
割草工在台阶前停下脚步,抬起头,很有耐心地看着哈罗德·帕凯特。
“咳,我说,伙计。我想,你肯定相信……上帝保佑青草,保佑一切。”
哈罗德摇摇头,感觉有些诚惶诚恐,割草工在一边哈哈大笑。
“潘,老板叫潘。”他在新割的草地上又蹦又跳,割草机突突作响,开始绕着房子滚动起来。邻居们——”没等哈罗德说完,割草工开心地挥挥手,消失了。
屋前,割草机不停地吼叫。哈罗德,帕凯特不想再看了,仿佛只要闭上眼睛,他就可以拒绝那个奇怪的画面:卡斯顿迈耶夫妇和史密斯夫妇——均为可恶的民主党人——正在冷眼看他的笑话,他们眼睛里除了恐惧,还有,毫无疑问,“我早提醒过你了”
哈罗德转过身,走到电话机前,抓起听筒,按照那上面贴着的紧急求助信息,拨打了警察局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