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一杯再走
晚上十点一刻,法尔茅斯城北的图基酒吧。
赫伯,图克兰德正准备关门打烊,一个男人闯了进来。他身穿一件高档外套,面色苍白,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们。这一天是1月10号,每年的这个时候,大多数人已经意识到,自己前一年的新年计划根本就是泡影,不能当真,还是及时行乐吧!户外,该死的东北风一个劲儿地刮。天黑前,地上的积雪已达六英寸。此刻,大雪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我们两次看见比利·拉里比驾驶着庞大的铲雪车在门前经过,第二次,图基给他送去一瓶啤酒——用我母亲的话说,纯属慈善行为。上帝可以作证,年轻的时候,母亲不知道往肚子里灌了多少图基家的啤酒。
比利告诉他说,大路上的雪已经铲得差不多了,但是,小路目前还不通,得等到明天早上。波特兰电台发布的气象预报称,未来,风速将达到每小时四十英里,积雪可能会再深一英尺。
酒吧里只有图基和我,我们耳朵听着屋檐四周怒号的北风,眼睛看着壁炉里跳跃的火焰。
“布斯,喝一杯再走吧,”图基说,“我也准备关门了。”
他给我倒了一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就在这时,大门猛地被打开了,那个陌生人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从脚到肩,满身白雪,连头发缝里也有,仿佛他在糖粉堆里打了个滚。门开着,北风裹着细沙般的白雪,冲了进来。
“关上门!”图基冲着他吼叫,“真没教养!”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男人,像一匹吃了一下午火荨麻的马,脸上的表情痛苦、不安。他把目光转向图基,对他说:“我老婆——我女儿一”
话还没说完,他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我的天哪!”图基说,“布斯,把门关上,行吗?”
我走过去,把门关上。没想到,关门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风太大了。图基单腿跪地,一手托着那人的脑袋,一手拍打着他的脸颊。我走上前,眼前所见让我大吃一惊。虽然那人的脸看上去红扑扑的,可是,他脸上到处是灰色的斑块。
如果你跟我一样,从伍德鲁,威尔逊当总统起就生活在缅因,前后经历了许许多多的冬季,那么,你马上就会明白,那些灰斑是冻伤。
“晕过去了,”图基说,“到后面去拿白兰地,快!”
我拿了白兰地过来。图基解开那人的衣服。
他有些苏醒了,眼睛半闭半睁,嘴里嘟囔着什么。
可是,他的声音太低了,我们听不清。
“倒一瓶盖酒给我,”图基说。
“就一瓶盖?”我问。
“那东西是炸药,”图基说,“灌多了不行。”
我倒出一瓶盖,然后看着图基。他点点头,说:“给他灌下去。”
我把酒倒进他的喉咙,那场景真是令人难忘。
那人浑身哆嗦,开始咳嗽。他的脸更红了,原本耷拉着的眼皮像百叶窗,突然翻开了。我有点儿震惊,可图基却很镇定。他像照顾一个大孩子一样,让他坐直,并且拍打他的后背。
那人开始呕吐,图基随即又在他背上拍了几下。
“坚持住,”他说,“白兰地可不便宜。”
那人又吐了几口,但此时,呕吐的量明显减少了。我第一次仔细打量他。城里人,没错,可能来自波士顿南边的什么地方。他戴着一副儿童手套,看样子价格不菲,但不够厚实。很有可能,他手上也有那种灰白色的斑块,他的手指头还在,也算是万幸了。看得出来,他身上的衣服很上档次,凭我的经验,应该值三百块。他脚上穿着一双短靴,靴简短得连脚踝都包不住。我开始担心他的脚趾头了。
“好点儿了,”他说。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