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女人
磅,她的肌肉松垮垮的,就像是脑袋下面连着一个空空的麻袋,仿佛孩子们玩的布袋式木偶。去凯文家又能怎样呢?他能下得了手吗?他知道,这是谋杀。杀母,最严重的谋杀,就好像他是雷,布拉德伯里早期恐怖小说中一个有感知的胚胎,决定改变一切,干掉给他生命的那个动物。
也许,无论怎样,他该受到谴责。他是她唯一亲生的,是改变她生活的宝贝。他的哥哥是领养的,因为另一个面带微笑的医生告诉她说,她永远不可能会有自己的孩子。当然,她子宫内的原发病灶就像是她的第二个孩子,是他的魔鬼胞弟。他的生命和她的死亡发生在同一地点。他不应该效仿那个胞弟的所作所为,太慢了,太折磨人了,是吗?
为了克服她想象中的疼痛,他一直偷偷给她服用阿司匹林。装药的那个苏克雷茨小盒子就放在病房小柜子的抽屉里,那里还有一张慰问卡,一副读书用的眼镜,可是再也用不上了。医护人员把她的假牙取下来了,担心它会脱落,掉进喉咙,让她窒息。因此,她现在只能慢慢让药片在嘴里融化,舌头都有点儿发白了。
当然,他可以把药丸给她,三四颗就够了。
1400格令阿司匹林,加上400格令达尔丰,一个体重在五个月内减少了百分之三十三的女人,结果可想而知。
谁也不知道他有这个药,凯文不知道,他的妻子也不知道。他想,也许312病房已经又有人住进来了,他因此也就不需要再纠缠这个问题了。
他可以安全地退出。他不知道这是否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如果病房里还有其他的病人,那么,他就没有选择余地了。因此,他认为这是老天的安排,是老天的允诺。他想——您今晚看上去好了许多。
——堤吗?
——当然。您感觉怎样?
——嗯,不像你说的那么好。今晚不怎么好。
——来,动动看,看看您的右手有没有好转。
她的右手离开床罩,向上抬,手指分开,在眼前晃动了一下,随即又落下了。砰!他微微一笑,她也咧了咧嘴。他问她:——今天医生来过吗?
——是的,他到病房来过。他是个好人,每天都来。约翰,给我点儿水喝,好吗?
他把吸管放进她嘴里。
——约翰,你一有空就来看我,真乖,真是个好孩子。
她又哭了。另一张床空着,怎么会这样啊!
房门半开着,时不时有身穿蓝白条纹的病人走过。
他把水杯从她嘴边轻轻拿开,脑海里闪现一个十分愚蠢的问题:这个杯子一半是空的,还是一半是满的?
——您的左手怎样了?
——嗯,很好。
——我们来看看。
她抬起左手。她的左手一直是她的骄傲,那个“脊髓切断”手术的后遗症非常严重,但她的这只手已经恢复了。她攥起拳头。松开。无力地打着响指。然后,砰地一下,掉落在床单上。她抱怨说:——可还是没有感觉。
——我去找样东西。
他走到衣橱前,打开门,把手伸向她来医院时穿的那件外套,她的手包就在衣服的后面,她有妄想症,总担心有贼。她听说,医院里的护理员有的是小偷,碰到什么就偷什么。曾经跟她同一个房间的病友告诉她说,新病区的一个女病人把五百美元藏在鞋里,可还是丢了。最近,他母亲担忧很多事情,她曾经跟他说,有的时候,有一个人在夜深人静之时,藏在她的床底下。可能跟医生用的药有关。他上大学时偶尔服用过安非他明,现在做的像埃克塞德林片。走过护士站,在走廊的尽头,有一个上了锁的药柜,那里面就有。
盛衰沉浮、希望失望。死亡,也许,安乐死就像一块美丽的黑色毛毯。现代科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