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从来没有向我传递过任何同谋的表情。
我也会出门,但不频繁。有时候在喝开胃酒的时间我会去Embassy。第一天去的时候我就看到了希尔加斯,远远地坐在一群英国同胞中间,喝着加冰块的威士忌。他也看到了我,怎么可能看不到呢。但是只有我知道这一点,因为看到我进去,他完全没有任何表情或反应。我把包紧紧地抓在右手中,假装与他互不相识,跟几位顾客打了招呼。她们正在其他女士面前大肆赞赏我的手艺。我会跟她们一起喝杯鸡尾酒,接受身旁异性欣赏的目光,然后一面继续伪装见多识广、沉稳老练,一面偷偷地观察周围的人。所有的人看上去都出身名门,优雅、富有,分散在吧台和桌旁。桌子都摆放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装饰得十分素雅。有穿着髙级羊毛、羊驼或斜纹软呢西服的男士,有胳膊上带着字形标记的军人,还有一些穿着外国制服的人,我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只看到他们的袖口上都绣有条纹和很多小点组成的图案。有一些非常优雅的女士,穿着两片式裁剪的服装,戴三层珍珠项链,每颗珍珠几乎都有榛子那么大,涂着精致完美的口红,精心修剪的头发上戴着头饰、头巾或者端庄的帽子。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巴杜或者娇兰香水味,还有无数支白色卷烟的烟雾,营造出一种浮华人世的感觉。刚刚结束的西班牙内战和突然爆发的横扫欧洲的战争,仿佛是另一个星球上的轶事,丝毫没有影响这个小小世界里的情调和氛围。
吧台的一角,有一个挺拔端庄的女人,一边热情地跟顾客打招呼,一边指挥着来来往往不停忙碌的服务生。我想她一定就是这里的老板,玛格丽特·泰勒。希尔加斯没有向我说明他们跟她之间的合作到底密切到什么程度,但是我确信他们之间的交往绝不仅仅是茶馆老板和常客之间互送人情那么简单。那时候她正在给一个穿着黑色制服,带着字形臂章,靴子擦得像镜子一样发亮的纳粹军官结账。我细细地打量着她。这个外国女人看上去既朴实又与众不同,应该有四十多将近五十岁的模样。毫无疑问,这里是希尔加斯安插在西班牙的另一个地下情报点。我没有发现希尔加斯跟她之间有过任何的眼神交流,也没看到他们偷偷地交换过什么信息。在离开前我又注意看了一下他们俩。她正在低声地和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年轻服务生说话,像是在指点什么。而他继续坐在那张桌子旁,饶有兴致地听着他一个朋友的讲述,那是个年轻人,也是那群人中最面善的一个,他身边所有人似乎都在聚精会神地聆听着。远远地我看到那个人做着—些夸张的手势,可能是在模仿什么人。最后所有人都哈哈大笑,我也听到希尔加斯愉快的笑声。也许只不过是我自己的想象,但是我感觉有那么一刹那,他似乎把目光集中到我身上,对我眨了眨眼睛。
马德里慢慢进入了深秋,时装店里的顾客在不停地增加。我还没有收到任何鲜花或者糖果,没有希尔加斯的,也没有其他人的。我完全没有跟别人交往的愿望,也没有时间。如果说那段时间里我缺什么的话,那就是时间。我的时装店很快就广受欢迎,店里有多种美丽布料的消息不胫而走。订单每天都在增加,有些供不应求了。我不得不尽量推迟交付订单或延长试衣的间隔。我很努力地工作,非常努力,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努力。每天很晚睡觉很早起床,几乎不眠不休。有几天我脖子上几乎从早到晚都挂着皮尺。钱源源不断地流进那小小的钱盒,但是我对它们毫无兴趣,都懒得数一数有多少。这跟我原来开店的时候多么不一样啊。有时候我会带着一丝乡愁回想起以前在得土安的日子。多少个夜晚,我躲在西迪曼德利那小小的房间里把盒子里的钞票数了又数,焦急地计算着什么时候能还清那笔债务;坎德拉利亚每次从街上犹太人的兑换点回来,都把一卷英镑藏在胸口,我们俩分钱的时候几乎带着孩子般的快乐,“你一半,我一半,希望我们财源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