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张帆布床上,当他们送早饭来时,她醒了,试图跟他交谈,让他吃东西。但他只是漠然地望着她,好像没她这个人似的。
没别的办法,她只得喂他,就跟昨天在他的阁楼时一样。每隔一会儿他便嘟囔着什么,但她无法听清他在说什么。吃到一半,雷蒙德扭过头去,不肯再转回头来。萨拉便把剩下的早餐自己吃了。昨天夜里他们告诉她,医师今天上午会来。她一直注意着门。终于,门开了。
留着短短的黄头发和一撮小胡子,罗伯特·埃文斯通医师看上去比雷蒙德和萨拉大不了多少。这位年轻的医师也许是精力过于充沛,也许是由于咖啡因的作用飘飘然的,说话的频率如此之快,以至于萨拉只得不断地请求他重复所说的话。
“我完全理解你所说的,埃文斯通医师,”等他终于结束有关孤独症的专题论述后,萨拉说,“但你怎么知道他得的就是这病呢?”
“我们在他的皮夹里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有他家里人的地址和电话号码,我们往他的克萨斯的家里打了电话。他母亲非常吃惊以为他挺好呢,没想到他又旧病复发。”
“她准备来这儿吗?”萨拉问,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跟他呆在一起。
“这会儿她不能来,”医师回答道,“似乎她丈夫突然心脏病发作,手头捉襟见肘。”
那位年轻的医师的目光一会儿投向眼前这位生气勃勃的年轻姑娘,一会儿又转到他病人那阴沉、抑郁的脸上,来回打量着两人。两人看上去极不般配。
“如果你想带他回家的话,可以带他回家。”
他最后说。
“你说什么?”萨拉的嘴张大了,“就这副样子?你总得做点什么,让他改变这副状态。”
“我无能为力。我可以给他开些药。它们会有效果,但我怀疑。他身体没毛病,只是患了孤独病,表现出孤独症的明显症状。”
“可他自己甚至连饭都不会吃,衣服都不会穿,话都不会说,”萨拉争辩道,“他怎么活?”那位年轻的医师露出迷惑的表情:“你不是他妻子吗?”
“不是,”萨拉双臂抱胸,“我是他女朋友。”
那位医师迅速打开雷蒙德的病历,翻看着:“自己一个人住,嗯?”
“是的,”萨拉说,“他是位艺术家。他在特里比克有间阁楼。”
那医师走到雷蒙德跟前,坐了下来:“你今天怎么样,雷蒙德?你准备从这儿出去吗?跟我们说说,伙计。告诉我们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就在这时,他们都转过头来。雷蒙德说了句什么。两人屏住呼吸听着。
他又在咕哝了,只见他的嘴唇在动。萨拉凑近他的耳朵听着。
“我的天使,”他低声说,“我要我的天使。”
“我在这里,宝贝儿,”萨拉说,“我在这里。”
那位医师将雷蒙德的病历表搁在腿上,急切地想把他的话说完:“我们有两种选择,要么把他转到精神病医院,直到他的病情好转,生活能够自理为止;要么你对他担负全部责任。至于精神病医院,由于他没有任何医疗保险,所以只能去州里设的医院。私人设的很贵。”
他顿了一下,喘了口气,“由你自己定啦,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开一张出院单,你今天上午就可以带他回家。”
“就这么办吧。”
萨拉决心已定,双臂紧紧抱住雷蒙德的头,他的头就抵在她的胸脯上。他称她为天使。她现在怎么还能一走了之?“你打定主意了?”那医师问,“我不愿意看到你带着这家伙离开这里,没过几天却发现他走到大街上被一辆大卡车压在车轮底下或什么的。在他好转前,得有人一天二十四小时跟他呆在一起。你绝对肯定你能应付如此麻烦的事?”萨拉死死地盯着那医师有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