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许不坏。有时把女儿叫到身边,让她在自己膝头坐着两个小时,逗弄怜爱,那样的时候,姐姐是个可爱得没法说的孩子。但是,作为父母,究竟应该如何和女儿相处?那时我还是个孩子,还不那么明白事理,但我看得出,似乎我父母也不很清楚。有好多次,为了些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父母朝微笑着、神情丝毫不变的姐姐大发雷霆。即使这样,姐姐也总是顺从地笑着。而到最后,道歉的一方总是我的父母。”
如果对方对自己态度不善,那谁都会用相同的态度以牙还牙。对方发火我也会发火,对方心怀恶意我也恶意相向。如果不是这样,那将会如何?如果是大人那还好,他懂得理性地调节自己的感情,而不懂得理性调节的孩子呢?那些不良情感将不断积压在孩子的心里吧?就像承接着从屋顶渗漏下来的雨水的木桶那样。
也许是撑在身后的双手有了寒意,结城将两只手交叉在一起,放在嘴边哈着气。
“只听我这么说说就觉得不正常了吧?”结城说。“如果你看到当时的场面,那可太不正常了。做父母的对着没几岁的孩子,垂头丧气地道歉赔不是,而那孩子只是微微一笑表示宽容。”
风有些潮湿,吹动着结城柔软的头发。我忍不住想伸手触摸一下他的头发。
“姐姐喜欢画画,但是姐姐的画谁都不理解。即使是再小的孩子,他画的东西一般总能让人猜想到是什么。虽然不知道孩子画的是狗还是猫,但我们明白他画的是一只四条腿的动物;不知道孩子画的是樱花还是柳条,但我们明白他画的是一棵树。但姐姐的画,根本不让人产生这样的联想。她的画没有形状,而只有色彩。纸的中央涂着大块的鲜艳的红色,在红色的上方涂上黑色,而在黑色中又掺杂着黄色--往往就是这样的画。周围的人都笑着说,这孩子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画家。但我笑不出来。这些谁都看不明白的画,姐姐一画就是几个小时、几天,看着姐姐那专心致志的样子,我甚至有一种恐惧的感觉。”
风更大了,天上吹来了云彩。结城丝毫未理会被风吹乱了的头发,将手撑在身后,继续往下说。
“但是,有一天,也不知什么原因,我突然读懂了姐姐的画。那是姐姐上小学六年级,我上四年级时的事。我看着姐姐画的画,一下子明白了画里的意思。我指着那条犬牙状、向两旁延伸的黑线说:‘学校。’姐姐点点头。我又指着黑线上方的红色说;‘火。’姐姐还是点点头。‘学校起火了。’我说,这下姐姐露出嫣然一笑。那个星期的周末,我和姐姐上的那个学校果然发生了火灾。”
“能够预知未来的,原来是你姐姐。”我说。
“这可有些不正常。”我说。
“开始时,身体的边缘部分感到寒冷,渐渐地寒冷渗透到身体的中心,让全身都感到寒冷彻骨。那份寒冷使身体所有部分的活动都停止了。但这不是睡眠,只是停止了身体活动而已。可以证明这一点的,就是我从来不做梦,连噩梦也没有。”
“那是姐姐上初中后不久的事。那天父母外出了,姐姐得了感冒没去学校。我从学校回到家,听到姐姐的房里传来抽抽搭搭的哭泣声,我想看个究竟,便走进姐姐的房间。姐姐俯卧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正在不停地抽泣。我还从没看到姐姐哭泣时的模样,所以有些吃惊。我忙问姐姐怎么了,姐姐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始脱身上的衣服。那时我虽然只是个小学生,但也到了早就能够领悟性的禁忌的年龄,我有些惊慌失措,但我的身子僵硬得动弹不了。姐姐脱完了衣服,一把攥过我的脑袋,让我看她的腹侧和大腿根部一带。那儿有许多牙印。‘这是大夫干的。’姐姐说。那声音根本不像是一个刚才还在哭泣的人所发出的。我不禁抬起头来,发现姐姐在笑,那种笑容,不是姐姐平时常有的那种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