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接这样的工作,或修改旧衣。
“即使客户什么都没透露,也猜得出这种衣服背后另有文章,所以每家裁缝店里都藏着一、两个不可思议的轶闻。请祈祷师或除灵师到店内亦算不上新鲜事,好比小姐家里也会进行针供养吧。那是裁缝店特别重视的规矩,背后隐含着恐怖的原由。”
阿福歇口气,双肩垂落,视线复又在空中游移。阿近感觉得出,这次她眼神中已无怀念的温情,而带着一股冰冷悲戚。
“然而,愈骇人听闻的事,其实愈平凡无奇。石仓屋也是如此,灾厄并非来自他处,而是一开始就存在家中。”
这是我姐姐和哥哥的故事。
二十年前的初春时节。那天清早,刚满十岁的阿福在石仓屋店门前与住家门口走来走去,引领企盼。姐姐就快到家了。
阿福有个大七岁的姐姐阿彩。只是阿彩从小体弱多病,尤其深受咳嗽所苦,可怜的模样总令照顾她的人难过落泪。
不过,阿彩三岁那年,周遭的人都劝告她父母,说这孩子继续留在江户的话,恐怕无法长大成人,最好让她迁居气候温暖的地方。虽舍不得爱女离开身边,但束手无策地看着阿彩受折磨更是煎熬,两人于是痛下决定。
要将阿彩送往何处,石仓屋原本心里也没谱。幸好有个熟识的布庄老板,说是有亲戚家住大矶,那里终年温暖,不仅柔和的海风有益健康,更不乏营养丰富的食物,建议让阿彩寄住当地。
石仓屋的铁五郎光听到大矶这地名,便担心对方是性格粗鲁的船主,也不听清楚详情便想拒绝,令布庄老板夫妇大为紧张。
“请先冷静下来。我那亲戚是批发商,专做干货买卖。”
仔细一想,日本桥布庄的亲戚,若是批发商倒还说得通,起码比专门统管渔夫的船主合理。布庄老板解释,这家批发商规模不小,在地方上和船主一样吃得开,且颇受住民尊敬。
“她们家的媳妇历来只生男孩,虽不愁后继无人,总缺少那么一点热闹。对方很希望有个女孩,所以一定会好好珍惜阿彩。”
寄宿家庭环境宽裕,石仓屋老板也能减轻花费——这句话略显多余,铁五郎原就打算独立负担阿彩的医药费及大小花费,所以听着有点不是滋味。但他旋即改变想法,对方生活富裕,对阿彩来说应是求之不得的事,若再拘泥为人父的面子问题,阿彩的小命恐怕不保。铁五郎尽管是彻头彻尾的工匠脾气,仍有份商人的才干,很清楚金钱的可贵。
眼前最好接受这项提议,然而,这次却换阿金对他的决定有意见。阿金相当在意“对方想要女孩”这句话,阿彩只是暂住,可依此说法,是不是日后就算病愈也不会放她回来?
“现下担心这种事也没用。”
铁五郎训了妻子一顿,但并非全然不懂阿金的不安。
阿彩就是这么漂亮的孩子。打婴儿时期起,只要抱她出门,人们总会停下脚步,凑过来看她一眼。由于深受病魔所苦,她身子骨瘦弱、脸色苍白,这反倒凸显出秀丽的五官。如今阿彩已三岁,容貌引人注目的程度,可说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周遭便散发着光芒。
最后,铁五郎说服百般不愿的阿金,派一名女侍充当奶妈,陪同阿彩前往大矶。带着身体羸弱的孩子,从江户走上三、四天的路程,在对方来信告知孩子平安抵达前,铁五郎始终夜不能眠。每每想起与阿彩离别的情景,阿金便泪流不止。
阿彩有个之差一岁的弟弟,名叫市太郎。姐姐远赴大矶的半个月后,市太郎突然罹患麻疹。人们常言年幼时不管生什么病,男孩子总是比较严重,市太郎果真病的不轻,几乎丢了小命。他高烧连日不退,阿金都不眠不休地在一旁照顾。
也许是悉心照料起了功效,市太郎好不容易康复,阿金转忧为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