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德·沃姆斯教授的怪异行为
次是因为今天是星期天。想到星期天这个词,他就咬了一下嘴唇;这个词从今以后就像一个下流的双关语,被他使用。在一片白茫茫的大雪下,整个城市的天空变成了一种非常奇怪的绿色的微明,人们就像身处海底。圣保罗大教堂黑暗的圆顶后面压抑而阴沉的落日展现出烟雾似的邪恶色彩——病态的绿色,死气沉沉的红色,衰朽的青铜色,色彩鲜艳得足以突出雪的纯白色。但是映衬着这些沉闷的色彩,大教堂的黑色身躯拔地而起,在大教堂的顶上是凌乱泼洒的雪的污迹,雪似乎仍然紧握着阿尔卑斯山峰不放。雪花偶尔会落下来,但只是把大教堂的圆顶从上到下半个遮住,同时以完美的银色衬托出圆顶和十字架。赛姆看到此景,突然挺直了腰板,并且用剑杖不由自主地敬了个礼。
他知道那个邪恶的家伙,他的影子,正在或快或慢地跟上来,可他不在乎。
当天空变暗时,地球上的高处却很明亮,这似乎是人类信仰和勇气的标志。魔鬼们也许可以占领天堂,但他们控制不了十字架。他有一种新的冲动,要揭穿这个手舞足蹈、跳着脚追踪他的中风老头的秘密。于是他转身朝向马戏场的那个园子的入口,手里拿着剑杖,准备直面他的追踪者。
德·沃姆斯教授慢吞吞地走过一条弯曲的巷子,他不自然的身躯映衬着一盏孤独的煤气街灯,不禁使人想起了儿歌中那位虚构的人物,“走了蜿蜒的一英里的驼背”。走了这么多迂回曲折的道路,他看起来就像散了架一样。他走得越来越近,灯光映照着他仰起的眼镜片以及他仰起的沉着的脸。
赛姆等着他就像圣乔治等待恶龙,就像一个人等着最终的解释或者死亡。老教授走到他眼前,就像一个完全的陌生人又走过去,忧伤的眼睛一眨不眨。
这种沉默且不期而至的装模作样令赛姆极为恼火,这家伙苍白的脸和他的仪态似乎在证明这场跟踪只是一起意外。赛姆升起一股介于痛苦和孩童式的嘲弄之间的激情,他胡乱地做了一个似乎要敲掉这个老家伙的帽子的手势,大喊了一句“快来抓我”,然后撒腿就跑过了白色空旷的马戏场。现在隐藏已不可能;转过头去,他看到这位老绅士的黑色身躯摇摇晃晃地迈着大步跟在他后面,似乎有意要赢一英里赛跑。但是安放在那个跳动身躯上的脑袋仍然苍白、严肃、像个教授,就像一个安放在丑角身体上的演讲者的脑袋。
这场令人吃惊的追踪迅速穿过鲁嘉特马戏场,越过鲁嘉特山,绕过圣保罗大教堂,通过奇普赛德,赛姆记起了他所知的噩梦。然后,赛姆转身走向河边,最后几乎走下了码头,他看见一家低矮的亮着灯的酒馆的黄色窗格,于是疾步走进去点了啤酒。这是一个肮脏的小酒馆,零散地坐着几个外国水手,这是一个可以抽鸦片、动刀子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德·沃姆斯教授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坐下,要了一杯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