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具
并没有什么不合适,或者值得怀疑的,就像提到杂志上读到的东西,或一条新闻——关注并非近在手边的东西是不合适的。与此同时,在沙发上休息时,或到地里看看庄稼时,姑父们会传递消息说某人欠了银行大笔的钱,或者买的贵重机器还欠着钱,或者买了一头公牛干活却令人失望。
很可能是他们拘于饭桌的礼节,还有面包、黄油盘和甜品勺子等等的存在,在其他时候,他们习惯把一片馅饼直接放在用面包擦过的餐盘上。(不过,不把东西按恰当的方式摆放是一种冒犯。在他们自己家里,遇到类似的场合时,他们也要这样招待客人。)或许,吃是一回事,而说是另一回事。
艾尔弗莱达来的时候,情况完全不需要这样。会铺上好的桌布,但是不用好的餐具。母亲会费很多心思准备食物,还会担心结果令人不满——她很可能不做填料火鸡和土豆泥那一套,而是做些鸡肉沙拉,还有米饭和切小块的甜辣椒。甜品会用明胶、蛋白和打稠的奶油,要等好长时间才好,常常令我们担心,因为我们没有冰箱,要放在地窖的地上冷却。但是饭桌上绝对不会拘束和乏味。艾尔弗莱达不但吃完会接受第二份,还会自己要求。她这样做几乎是心不在焉地,也同样心不在焉地说些赞扬的话,好像食物、品尝食物是第二位的。她时刻准备和人交谈,也让其他人说话,任何你想说的事情——几乎是任何事情——都可以。
她总是夏天来访,通常穿着吊带式样的丝绸背心裙,露着背。她的背并不漂亮,有些小黑痣,肩膀很骨感,胸部几乎是平的。父亲总是说她吃那么多可还是那么瘦。或者颠倒事实,说她的胃口还和以前一样挑剔,但并没有阻止自己增肥。(在我们家,说胖、瘦、苍白、红润、秃头都没问题。)
她的黑头发在正面和两侧梳成卷,是现在时髦的发型。皮肤呈棕色,有细小的皱纹,嘴很大,下嘴唇特别厚,几乎垂下来,涂着厚厚的口红,在茶杯和水杯上留下印记。她张大嘴的时候——差不多总是讲话或大笑——可以看见后面的牙拔掉了。没有人会说她长得好看——任何超过二十五岁的女人在我看来都不可能漂亮了,失去了美丽的权利,也许还失去了美丽的愿望——但是她热情、有风度。父亲颇有创见地说她很有活力。
艾尔弗莱达和父亲谈论世界大事和政治。父亲读报、听收音机,他对这些事情有自己的看法,但很少有机会谈论。姑父们也有自己的看法,但是他们的思想简单、固执,永远不信任所有的公众人物,尤其是外国人,因此大多时间他们只是在发牢骚和抱怨。祖母聋了——没有人知道她知道多少,或者对事情有什么看法,姑妈们对自己有那么多事情不知道或不需要关注而感到相当自豪。母亲做过老师,她能很轻松地从地图上指出所有欧洲的国家,但她对一切事情的理解都带有个人的疑惑,对大英帝国和皇家威严的认识更加模糊,很容易忽视并把它们都扔到垃圾堆里。
艾尔弗莱达的观点和姑父们并不是差得很远。或者看起来是。但是她不抱怨,也不听之任之,而是嘲弄地大笑,讲述总理们、美国总统、约翰·L·刘易斯和蒙特利尔市长的故事——他们都是糟糕的人物。她也讲皇家的故事,但是她把好人和坏人分开来,好人如国王、王后、漂亮的肯特公爵夫人,坏人如温莎一家、老国王艾迪,她说他患了某种疾病,想扼死妻子,在她的脖子上留下了印记,所以她总是要戴着珍珠项链。这种区分和我母亲正好巧合,但是母亲很少发表意见,所以她没有反对——尽管提到梅毒会让她畏缩。
我会意地微笑着,带着有勇无谋的镇定。
艾尔弗莱达给俄国人起了可笑的名字:米库也斯基。安可乔(乔大叔)斯基。她认为他们在蒙骗众人的眼睛,联合国是个闹剧,不起什么作用,日本将再次崛起,有机会就应该被彻底干掉。她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