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与柱
或许布伦登纯粹是因为外出而开心起来了。他也许暂时放下了维持家庭秩序的重担。也许他公正地认识到,波莉变了,她并不是一种威胁。
一幅这么普通而奇妙的景象如魔法一般出现了。大家都开心起来。
布伦登开始把塑料泳池的边框吹鼓起来。伊丽莎白脱得只剩下了短裤,迫不及待地跳来跳去。布伦登都没有叫她跑去穿上泳衣,因为短裤不适合游泳。莱昂尼已经打开了水龙头,等到把水池灌满,他就站在那里浇旱金莲,跟所有的户主一样。波莉对布伦登说了什么,他把吹气孔压着堵上,把半充气的塑料泳池递给她。
洛娜记得在海边就是波莉把海豚吹起来的。像她自己说的,她气力很足。她稳稳地吹着,显得毫不费力。她穿着短裤,叉开光溜溜的腿,牢牢地站在那里,皮肤像桦树皮一样熠熠生辉。莱昂尼正望着她。这正是我需要的,他也许这样想。这么能干又体贴,柔顺又可靠的女人,没有虚荣,实实在在,对一切都心满意足。那也许正是他将来要娶的那种女人。一个可以接管一切的妻子。然后他会改变,再次改变,也许会以他的方式爱上别的女人,但是他妻子会忙得注意不到这些。
那或许会变成现实,波莉和莱昂尼,或许不会。波莉会按计划回家,如果她回去,也就不会有人伤心了。或者那只是洛娜的想法。波莉可能会结婚,也可能不结婚,但不管怎样,和男人之间发生的事不会让她伤心。
不一会儿,泳池的边框就鼓了起来,光溜溜的。它被放在草地上,里面放着水管,伊丽莎白在里面用脚拍水玩。她抬头看看洛娜,似乎知道她一直在那儿。
“很冷,”她狂喜地喊着,“妈妈——水很冷。”
布伦登也抬起头看洛娜。
“你在上面干什么?”
“收拾行李。”
“不必现在收拾。出来吧。”
“我马上就来。”
自从她进了家门——事实上是自从她意识到她听见的声音是从自己家后院传来的,是波莉和莱昂尼的声音——洛娜就忘记了她原来的想象,一路上一直萦绕在她脑海中的想象,想象波莉吊死在后门上。现在她对这样的想象感到吃惊,就像有时你醒来很久以后回想梦境时感到吃惊一样。惊异于梦的威力和耻辱,还有梦的无用。
不是在那一刻,而是稍晚一些,她想起了她的交易。她脆弱的,纯属神经过敏的交易。
但是她答应了什么呢?
绝对和孩子无关。
是和自己有关的什么事吗?
她答应,要她做什么都行,只要她知道要做什么。
那是套期保值,是不成为交易的交易,没有意义的诺言。
但是她尝试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几乎是在构思一个要对别人讲述的故事——现在不是对莱昂尼讲了——而是对别人,权当消遣。
放弃阅读。
收养困难家庭和贫穷国家的小孩,尽力医治他们的创伤与因被忽视而产生的伤痛。
去教堂做礼拜。同意信仰上帝。
剪短头发,不再用化妆品,不再把乳房塞进带钢圈的胸罩里。
她在床上坐了下来,对这个玩笑,对这些不相干的胡思乱想感到很厌倦。
更有意义的事情是,她所参与的交易就是要继续原来的生活。交易已经生效。接受发生的一切,清楚将要发生的事情。一天天,一年年,感觉大多相同,除了孩子们会长大,还可能再有一两个孩子,他们也会长大,她和布伦登会一天天变老,直到最后老去。
直到现在,直到此刻,她才清晰地看到她在盼望什么,一件能够改变她生活的事情。作为一个重大改变,她接受了婚姻,但不是最后的改变。
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