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加达
全别针扣着,下面套着牛仔裤。他想过穿成这样去吃晚饭有点不成体统,不过又暗自断定,或许那是她能穿进的唯一一套衣服了吧。
那是诺埃勒快出生时。
科达尔在做饭。一道咖喱菜,做出来居然非常美味。他们喝啤酒。科达尔三十多岁,比松加、卡斯和肯特都要大。高大、窄肩,前额秃得高高的,毛茸茸的络腮胡子。说话飞快、警觉,推心置腹。
在座的还有一对年长夫妇,女的胸部低垂,灰色头发盘在脖子后面,男的个矮胸挺,衣着相当邋遢,不过他的态度、干脆尖锐的声音和双手对指尖的习惯动作,都使他看起来风度翩翩。此外还有一个年轻人,红头发,泪汪汪的鼓眼睛,皮肤布满雀斑。他是个兼职学生,靠开卡车把报纸包抛给送报人为生。显然他刚干上这行当,年长男人认识他,拿他送的报纸开起玩笑。资产阶级的工具、精英阶层的话筒哟。
即使这是半开玩笑,肯特也不可能放过它。他觉得,与其再等下去,不如此刻就出手。他说他不觉得那份报纸有何不妥。
这对他们可谓正中下怀。年长男人已经探听到肯特是个药剂师,在连锁药店工作。年轻男人发问了:“你在管理层吗?”他说话的样子,似乎暗示这是个人尽皆知的笑话,不过肯特不肯配合。肯特回答说他希望在。
咖喱菜做毕。他们吃饭,又喝了更多啤酒,火重新点旺,春天的天空渐渐昏暗,布拉德内湾对岸的格雷角亮起灯火。肯特揽起了捍卫资本主义、朝鲜战争、核武器、约翰·福斯特·杜勒斯及罗森伯格夫妇的处决等等的责任——随便其余几个人抛来什么。他嘲笑着关于美国公司劝说非洲母亲买奶粉而不是给孩子喂母乳、加拿大皇家骑警对印第安人执法粗暴的指控,尤其反击着科达尔的电话可能已遭窃听的说法。他引用《时代》杂志,宣布那就是他的观点。
年轻男人拍着膝盖,脑袋左右摇晃,怀疑地嗤笑着。
“我没法相信这家伙。你们相信这家伙吗?我没法相信。”
科达尔不断发动争论,竭力按捺住恼怒之情,因为他自命为一个讲理的人。年长男人开始故作高深地转移话题,胸部低垂的女人则以一种恶毒的礼貌口吻,不时发出感叹。
“当局每次探出它可爱的脑袋时,你干吗都急于捍卫它呢?”
肯特不知道。他不知道是什么在督促他。他甚至没有认真把这些人当成对手。他们晃荡在真实生活的边缘,高谈阔论、自命不凡,就像所有狂热分子。他们没什么可靠性可言,如果把他们与肯特的同事相比的话。在肯特的工作中,错误会造成恶果,责任无所不在,你不会有时间到处胡说连锁药房是不是一种坏东西,或者陷入关于药品公司的瞎猜疑中。那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他每天都要走进它,肩上扛着他自己的未来,还有卡斯的未来。他接受这个事实,甚至为之骄傲,他才不打算向一屋子的无病呻吟者道歉。
“随你们怎么说吧,生活正变得越来越好,”他对他们宣布,“你们只要看看周围就知道了。”
他现在也不会不赞同年轻时的自己。他觉得他或许有点无礼,但没说错。不过他好奇屋子里的那股怒气,所有那些碾压而来的力量,它们后来怎样了?
松加挂上电话。她从厨房里喊他:“我决定不管什么茶了,直接弄点杜松子酒吧。”
她送来饮品,他问她科达尔去世多久了,答案是已有三十多年。他暗吸一口凉气,摇摇头。有那么久了?
“他因为某种热带传染病,很快就死啦,”松加说,“那是在雅加达。我还不知道他得病的事,他就给埋了。雅加达过去叫做巴达维亚,你知道吗?”
肯特回答:“有点印象。”
“我记得你们的房子,”她说,“起居室其实是个门廊,整个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