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余收割者
在想,要是你没搭到车……”
“好啦,”女孩说,“知道了。”
他们重新上路,菲利普说:“呃。她闻起来像堆吐出来的玩意儿。”
再开远一点,他说:“她都不知道应该看太阳的位置来判断方向。她是个笨蛋,不是吗?”
“我猜是的。”伊芙回答。
“呃。我从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穿过村子时,他问可不可以停下来买冰激凌蛋筒。伊芙说不行。
“大家都停车去买冰激凌,很难找到停车的地方啊。”她说。“家里有好多冰激凌。”
“你不该说‘家里’,”菲利普指出,“那只是我们临时待的地方。你应该说‘那房子里’。”
公路东面的田里,一捆捆巨大的干草齐齐对着太阳,它们捆得结结实实,看起来像盾牌、铜锣或者阿兹特克人的金属面具。驶过它们之后,出现一片长着泛白而柔软的金色尾巴或者羽毛的田野。
“那叫大麦,那种长尾巴的金色植物。”她告诉菲利普。
他说:“我知道。”
“那种尾巴有时候也叫胡须呢,”她背诵起来,“‘但是收割者啊,大清早就不得闲,在长胡须的大麦田……’”
黛西说:“‘玳瑁’是什么?”
菲利普说:“是大麦啦。”
“‘只有收割者啊,大清早就不得闲。’”伊芙背诵道。她竭力回想着。“‘唯余收割者啊,大清早就不得闲……’”“唯余”听起来最地道了。唯余收割者。
索菲和伊安在路边摊买了玉米。用来做晚饭。计划变了——他们明早才走。他们买了一瓶杜松子酒、一些汤力水和柠檬。伊安负责调饮料,伊芙和索菲坐着剥玉米。伊芙说:“二十四根玉米,太疯狂了。”
“等着瞧吧,”索菲说,“伊安爱吃玉米。”
伊安躬身给伊芙端上饮料,她尝了一口,评价道:“实在太美妙了。”
伊安同她记得或者想象的不大一样了。他并非矮个儿、刻板、干巴巴的。相反是个瘦瘦的金发男人,中等个头,动作敏捷,和蔼可亲。索菲显得没原先自信,说话做事都变得小心翼翼的。不过好像开心多了。
伊芙讲了她的故事。她从沙滩上的棋盘、消失的旅馆、在乡间的巡游开始。讲了妈妈的城里太太派头的套装,她的连衣裙和配套的凉鞋,不过没提年轻时代的伊芙对这些的厌恶。然后讲了她去看过的东西——种矮树的果园、摆满旧娃娃的架子、彩色玻璃拼的图案。
“它们有点夏加尔风格呢。”伊芙说。
伊安说:“不错。我们这些城市规划师也知道夏加尔的嘛。”
伊芙说:“抱歉。”两人都笑了。
接着讲到门柱,突如其来的记忆,阴暗的小巷和破烂的谷仓,生锈的机器,混乱不堪的房子。
“主人正在和朋友们玩牌。”伊芙说。“他对那个一无所知。要么是不知道,要么是没在意。可是天哪,我上次到那里差不多是六十年前的事了——想想看。”
索菲说:“哎哟,妈妈。真是的。”她看到伊安和伊芙相处融洽,很是宽慰,不由得容光焕发。
“你确定没搞错地方吗?”她说。
“没准搞错了,”伊芙回答,“没准吧。”
她不打算提在灌木丛中看到的半截墙。何必提它呢,况且还有那么多她觉得最好别提的事。首先是她让菲利普玩的让他兴奋过头的游戏。然后是几乎一切和哈罗德及其同伴有关的事。还有关于跳进汽车的女孩的所有事情,每一件。
有这样一类人,他们无论去哪里,都显得那么体面乐观,似乎能把他们所到各处的气氛都净化一新,对这些人说话,你得字斟句酌,免得显得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