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的梦
典”一词时的语气里都能听出),源自他们简单坚毅的个性、人格的健全,以及一种决不上当的意志。仿佛音乐的本质无非是些简单的旋律,却被用来糊弄人,所有人对此都心知肚明,只是有些人——过于造作,不够单纯诚实——坚决不肯承认这个事实罢了。正是出于这种造作和没骨气的妥协,才冒出了交响乐团啊、歌剧啊、芭蕾啊,所有那些让人昏昏欲睡的音乐会。
镇上大多数人都持这种观点。不过,吉尔不曾在这里长大,所以不了解这种想法之根深蒂固,也不知道人们对它深信不疑的程度。我爸从来没怎么炫耀过这个,也不曾宣扬过它的美德,毕竟他不是推崇美德的人。吉尔是个音乐家,这个他挺中意的——不是因为音乐,而是因为它让她显得是他的一个特殊选择,就像她的着装、她的生活方式以及她乱糟糟的发型一样。选择了她,他得以对人们表明他对他们的看法。对曾经希望钓到他的女孩们表明。对艾尔莎表明。
吉尔关上起居室带门帘的玻璃门,非常轻柔地拉起琴。或许一丝声音都不曾漏出。或者,即便艾尔莎在厨房里听到什么,她也大有可能认为声音来自门外,比如邻居家的收音机。
现在,吉尔开始拉音阶了。确实,她的手指不再肿胀,可它们感觉真僵硬。她的整个身体都很僵硬,站姿不怎么自然,她感觉乐器疑虑重重地卡在她身上。不过没关系,她要拉音阶了。她相信自己以前有过这种感觉,在患了感冒后,或者她过度练习,非常疲倦的时候,甚至有时无缘无故也会这样。
我醒了,一声不满的呜咽都没发出。没有警告、没有蓄积的过程。直接就是一声惨叫,旋即号哭声瀑布一般对着整幢房子倾泻而下,超过了我之前发出过的任何响声。这是新一轮实实在在的愤怒之洪的迸裂,因为悲痛而用巨石滚滚的波涛对世界的惩罚,从刑讯室的窗口一泻千里的痛苦之谷。
艾尔娜跳将起来,头一回对我发出的声音感到紧张,她嚷嚷着:“怎么啦?怎么啦?”
艾尔莎狼奔豕突地关窗,一边高喊:“是小提琴,是小提琴。”她撞开起居室的门。
“吉尔。吉尔。这太可怕了。太可怕啦。你没听到你娃子在叫吗?”
她不得不猛拽起居室窗上的纱窗,把它拉下来。她本来披着件和服式睡衣涂指甲,现在一个骑自行车路过的男孩朝窗里看来,正好瞥见她敞开的睡衣里的衬裙。
“上帝啊。”她呻吟道。她几乎从来没有惊慌失措到这个程度。“拜托把那玩意儿拿开吧。”
吉尔放下小提琴。
艾尔莎跑到大厅,抬头对艾尔娜吼道:
“今天是星期天哪。你就不能让娃娃停下吗?”
吉尔默默地、慢慢地踱到厨房,科克汉姆夫人脚上光穿着袜子,靠着台子站着。
“艾尔莎这是怎么啦?”她问,“艾尔娜做了啥哟?”
吉尔走出房子,在后门台阶坐下。她看着尚茨家的白房子,它的后墙晒在阳光里,非常刺眼。周遭都是别人家同样炽热的后院和围墙。围墙里的人们互相熟识,知道彼此的名字、模样和历史。朝东走出三个街区,或者朝西五个街区,朝南六个街区或朝北十个街区,你便会撞上蹿得高高的夏季作物之墙,篱笆围着的干草、小麦和玉米地。乡间的繁盛。到处都是拔尖儿的庄稼、谷仓和乱奔大嚼的牲畜们发出的浓烈味道,让人喘不过气。远看去,树林像阴凉的、宁静幽暗的水塘一样诱人,其实里面甲虫繁生。
我该怎么形容音乐对吉尔的意义呢?就别扯什么图景、视野和对话了吧。不如说,这是她不得不严苛地、大胆地着手对付的一个难题,她已将它视为人生的责任。因此,想象一下吧,她用来对付这个难题的工具被拿走了。难题依然存在,依然难以对付,别人仍在面对它,可它却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