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的梦
手中被拿开了。对她而言,只剩后院的台阶、刺眼的白墙和我的哭喊声。我的哭喊像把刀子,从她的生命中割去所有没用的东西。对我而言没用的。
“进来呀,”艾尔莎从纱门里招呼道,“进来吧。我不该对你大吼大叫。进来吧,人家会看见的。”
到了傍晚,整个事件已经可以被轻描淡写地打发了。“你们想必听到今儿的猫号声啦。”艾尔莎对尚茨夫妇说。他们邀请她在艾尔娜安顿我入睡时到他们家露台上坐坐。
“显然娃娃不怎么喜欢小提琴。没遗传妈妈啊。”
甚至尚茨夫人也笑了。
“这可不是与生俱来的哟。”
吉尔听到他们的话。至少她听到笑声,猜出了它的意思。她躺在床上读《断桥记》,是从书架上拿的,她不知道应当先得到艾尔莎的允许。每过一小会儿,她就会走神,听到尚茨家院子里的欢声笑语,然后是隔壁艾尔娜哄孩子的声音,她出了一身冷汗。在童话中,她一准早就变成一个年轻的女巨人,虎虎有力,从床上一跃而起,在房子里横冲直撞,砸碎家具,拧断了所有人的脖子。
我差不多六周大的时候,艾尔莎和艾尔娜要陪母亲去圭尔夫市的表亲家,她们每年照例要去住一晚。艾尔娜想把我带上。但是艾尔莎拉上尚茨医生,一起劝说她打消这个念头,因为夏天带这么小一个婴儿进行这种旅行可不合适。于是,艾尔娜打算留在家里。
“我不可能一个人边开车边照料妈妈呀。”艾尔莎抗议。
她提出,艾尔娜对我有点过度在乎了,而且照料自己的孩子一天半时间,对吉尔来说也不算过分。
“对吗,吉尔?”
吉尔表示同意。
艾尔娜假装她不是因为想留下来照料我。她说,大热天她会晕车。
“你又不用开车,你只用坐着,”艾尔莎说,“而我呢?我可不是为了自己开心。我这样做是因为他们希望我们去呀。”
艾尔娜得坐在后座,她说这会让她的晕车更严重。艾尔莎指出,要是让她们妈妈坐后座,那更不合适。科克汉姆夫人表示自己无所谓。艾尔莎却不同意。艾尔莎发动汽车时,艾尔娜摇下车窗。她盯着楼上的窗子看,早上给我洗过澡、喂过奶之后,她把我放在那间屋子里睡觉来着。艾尔莎冲站在门口的吉尔挥挥手。
“再见啦,小妈妈。”她欢快地、带点挑衅地嚷道,这不知怎的让吉尔想起乔治。能够离开这房子,离开房子里这个不安分的新威胁,似乎让艾尔莎兴奋起来。没准把艾尔娜摆回她正常的老位置,也让艾尔莎感觉不错——这下安心啦。
她们大约早上十点离开,接下来要度过的这一天,将成为吉尔有生以来最漫长、最糟糕的一天。即便是我出生、她噩梦般的分娩的那天都无法与今天相提并论。车子大概还没开到下一个镇子,我就痛苦地醒来,仿佛我能感觉到艾尔娜从我身边被支开了。艾尔娜刚刚才喂过我,所以吉尔觉得我不可能又饿了。不过她发现我尿尿了,尽管她在书上看过,婴儿不需要每次尿尿都换尿布,而且他们通常并不是因为这个才哭,但她还是决定给我换掉。她以前做过这事,不过从没顺利地做好过,事实上,大多数时候艾尔娜总会在她忙完之前就接过手,帮我换好。我勉力给她添乱——我挥舞着胳膊和腿,拱起背,尽可能扭过身体,当然还不断号哭着。吉尔手抖个不停,几乎没法把别针穿过布片。她假装平静,试图跟我说话,学着艾尔娜跟宝宝说话和哄宝宝的那一套,毫无用处,这类笨拙的骗术反而令我更愤怒了。她别好我的尿布,打算抱起我,让我伏在她的胸部和肩膀上,可我全身绷紧,仿佛她的身体遍布炙热的针头。她坐下来,摇晃我。她又站起来,上下抛动我。她给我唱一首甜蜜的摇篮曲,唱得声音颤抖,充满绝望和愤怒,以及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