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的梦
们模样矮胖,一脸困惑。她俩都戴着新帽子,身穿新衣,好像她们才是新近结婚的人。她俩都很不安,因为艾尔娜刚刚把高级手套落在了火车上。艾尔娜的皮肤这会儿尽管没什么疙瘩,没准长粉刺的日子已经过去,但肤况确实很糟。粉红色香粉下面的皮肤带着旧日的疤痕,坑坑洼洼,色调暗沉。头发从帽子下滑出,形成没精打采的发绺,眼睛泪汪汪的,要么是因为艾尔莎的斥骂,要么是因为弟弟要出发上战场了。艾尔莎的头发则是一绺一绺硬邦邦的电烫卷子,上面压着顶帽子。她精明的淡色眼睛上戴着金边眼镜,长了个粉红色圆脸蛋,下巴上方有酒窝。她和艾尔娜都曲线可观——胸部高挺、细腰翘臀——不过对艾尔娜而言,这身材像是她误选了的什么东西似的,她竭力拱着肩膀,抱着胳膊,力图掩饰。艾尔莎则让自己的曲线显得刚毅而非诱惑,仿佛一尊硬邦邦的陶土雕像。她俩和乔治一样,都是栗色头发,却没他的光泽。看起来,她俩也没遗传到他的幽默感。
“好啦,我要走了,”乔治说,“我要去帕斯尚尔的战场上英勇牺牲啦。”艾尔娜回答:“哦,别说这个。不要这样说话。”艾尔莎撇了撇覆盆子色的嘴唇。
“我看到失物招领的牌子了,”她说,“可我不知道它是指你在车站上丢掉的东西呢,还是他们在车里捡到的东西?帕斯尚尔是一战的事了。”
“是吗?你确定?我赶不上了吗?”乔治捶胸哀叹。
几个月后,他在爱尔兰海上方一次训练飞行中失事身亡。
艾尔莎自始至终保持微笑。她说:“不错,我当然觉得很自豪。确实如此。不过我不是唯一一个失去亲人的人嘛。他做了他必须做的事。”有人觉得她这种轻快的态度挺古怪的。另有些人评论道:“可怜的艾尔莎。”含辛茹苦地培养乔治,省吃俭用送他上法学院,可他却根本不把她当回事——他报名参军,就这么出发去送了命。他都不能多等点时候。
姐姐们牺牲了上学的机会。甚至放弃了整牙——连这个都贡献出来了。艾尔娜倒是去上了护校,可事后看来,整牙对她没准更有好处。到头来,她和艾尔莎只换来了一个英雄。所有人都承认这个——一个英雄。在场的年轻人认为家里出个英雄是件大事。他们以为这一刻的荣耀会延续下去,永远陪伴在艾尔莎和艾尔娜左右。《哦,勇敢的心》会永远回荡在她们周围。年纪大一点、还记得上一场战争的人,却明白她们只换来了个纪念碑上的名字。因为做遗孀的,这个正死命往脸上碾压食物的女孩,要拿走抚恤金了。
艾尔莎有点亢奋,部分是因为她已经连着两夜没合眼,忙于打扫卫生。并不是说这房子此前不够干净体面。可她仍旧觉得有必要把所有碟子、罐子和装饰品都清洗一番,擦亮每张画框上的玻璃,把冰箱拖出来擦洗后面,彻底冲洗地下室台阶,往垃圾桶里倒进漂白剂。餐厅桌子上方唯一的一盏灯也必须拆下,每个部分都要浸在肥皂水里漂洗、擦干,重新组装。因为要在邮局上班,艾尔莎晚饭后才有空做这些。她已经是邮局局长,完全可以给自己放一天假,但身为艾尔莎,她是断然不会这么做的。
现在,她涂胭脂的脸颊热烘烘的,身子在带花边领子的深蓝绉绸裙里扭来扭去。她没法安静下来。她添满装食品的盘子,四下传递,发现人们的茶水可能凉了,便赶紧去沏一壶新茶。她关心客人们舒适与否,问候他们的风湿病或其他小毛小病,谈及自己的不幸时她始终微笑着,一遍遍重复说她这种损失大家都会遭遇,说这么多人都分享着共同的命运,她绝不该怨天尤人,说乔治不会乐意朋友们为他悲伤,只会希望大家因为共同终结了战争而庆幸。说这一切的时候,她用的都是人们在邮局里听惯的愉快的责备语调,声音高亢、不容分说。所以人们不由得惶惶惑惑的,担心自己说了什么错话,就像在邮局里他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