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的梦
由自主地觉得他们的潦草字迹给人添了麻烦,或者包裹包得太松了一样。
艾尔莎晓得自己声音太响,笑得太多,给明明表示不再要茶的客人还添了茶。在厨房里温茶壶时,她说:“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就是停不下来。”
她这话是跟她后院对门的邻居尚茨医生说的。
“很快就会过去的,”他回答,“你想要一针镇静剂吗?”
餐厅门开了,他的声音随之一变。“镇静剂”说出口时已经换上公事公办的腔调。
艾尔莎的声音也变了,从柔弱无助变成果敢坚定。她说:“哦,不用了,多谢。我自个儿会想办法的。”
艾尔娜的工作就是照看她们的母亲,确保她没把茶泼出来——她如果这么做,不是因为笨拙,而是因为健忘——还要保证一旦她开始抽噎哭泣,就赶紧带她离开。不过,事实上科克汉姆夫人的仪态大多数时候都挺优雅的,比艾尔莎更让人自在。每过一会儿,她就清醒过来一刻钟左右——或者貌似如此——她会坚强地、痛切地表明,她将怎样永远怀念儿子,不过很庆幸依然拥有女儿们:艾尔莎是这样能干可靠,一直以来简直就是个奇迹,艾尔娜则有善良的灵魂。她甚至不忘提到她的新媳妇,不过她毫不避讳地谈论着大多数同龄女士在有男性在场的社交场所都不会提及的事情,多少还是流露出了不正常的苗头。她盯着吉尔和我说:“再说,我们都快要有个安慰了呢。”
旋即,她在房间之间或者客人当中走来走去的当儿,突然啥都忘了,她在自己家里环顾四周,问:“我们为什么在这里?这么多人——我们在庆祝什么呢?”她忽然想到这一切都与乔治有关,又问:“是乔治的婚礼吗?”失去对当前的记忆时,她也失去了一些温柔的体贴。“这总不会是你的婚礼吧,是吗?”她问艾尔娜。“不会吧。我想不是。你从来就没有过男朋友,对吗?”她声音里涌出一种让我们面对事实吧,自己不争气不能怨别人的意思。她看到吉尔,突然笑了。
“那不会是新娘吧,是吗?哦,哦,现在我们可算明白了。”
不过,事实就像之前被忘却一样,突然又回到她的脑海。
“有什么消息吗?”她嚷道,“有什么乔治的消息吗?”艾尔莎担心的抽泣开始了。
“要是她开始失去控制,就把她弄走。”艾尔莎吩咐过。
艾尔娜可没办法把母亲弄走——她这辈子从来就无法对任何人表现出什么权威——不过尚茨医生的妻子挽住了老太太的胳膊。
“乔治死了吗?”科克汉姆夫人惊恐地问。尚茨夫人回答:“是的,他死了。不过你知道,他妻子怀着宝宝呢。”
科克汉姆夫人依靠着她,佝偻着身子,轻声问:“可以把我的茶杯递给我吗?”
我妈在那幢房子里,不管转向哪里,都会看见我爸的照片。他照的最后一张,也是他的遗照,是他的制服照,餐厅飘窗台上搁着一台关闭的缝纫机,照片就摆在缝纫机的绣花盖布上。艾尔娜在照片周围摆上鲜花,不过艾尔莎把花拿开了。她说,不然他看起来太像个天主教圣人了。楼梯上方挂的是他六岁时站在齐膝童车里,在人行道上拍的照片。吉尔睡觉的房里还挂了一张他站在自行车边的照片,背着他的《自由通讯》报纸背包。科克汉姆夫人房里有一张他八年级参加歌剧演出的化装照,脑袋上戴了顶金色硬纸皇冠。他不会唱歌,没法演主角,不过笃定会被挑中担任最重要的背景角色,国王。
摆在餐具柜上的手工涂色艺术照是他三岁照的,上面是个面目不清的金发小男孩,拖着布片做的洋娃娃的一条腿。艾尔莎考虑过取下这张照片,因为它有点催人泪下,不过到头来还是把它留在原处,免得墙纸上出现一个白印。没人对它发表什么评论,除了尚茨夫人之外,她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