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大拿的迈尔斯城
无比优雅地扭头看我,又在水中转了一圈——让我想起一个站在足尖上的芭蕾舞者——用一种舞台上的姿势摊开胳膊。“不——见——了!”
辛西娅确实很优雅,也上了舞蹈课,因此这些动作有可能确实是我描述的那样。她确实是在游泳池里四下看过之后说了“不见了”,但是这些话语和动作的怪异造作的风格,这种不急不忙的态度,大有可能出自我的想象。看不到梅格,一阵恐惧立刻涌入我心中——甚至就在我自我安慰她一定是在浅水区的时候——这想必让我觉得辛西娅的动作是那样缓慢和不合时宜,简直叫人难以忍受,而她在尚未明白其含义时说出的“不见了”的语调(或者是否有可能她也在掩饰某种已经涌出的负罪感呢?),在我听来也未免太平静了,显得典雅无比,令人震惊。
我喊着安德鲁,救生员冒出来了。她指着深水区那头问:“那是什么?”
那儿,就在我的视线中,出现一簇粉红色的花边,一个花束,沉在水面下。身为救生员,怎么会站在那里指指戳戳?怎么会问那是什么呢?她为什么不径直跳进水中游过去?她没游水,而是绕着池边朝游泳池那头跑去。不过那时安德鲁已经翻过了篱笆。发生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辛西娅的举止,然后是救生员的——现在我的感觉是安德鲁一跃就翻过了看起来大约有七英尺高的篱笆。他一定是抓着金属线,飞快地爬过去的。
我没法爬过或者跳过它,只好跑向入口,那里有一道锁着的隔栅门,不是很高,我设法翻了过去。我冲过水泥走廊,跑过足部消毒池,赶到游泳池的一头。
事情已经结束。
安德鲁第一个赶到梅格那里,把她从水中拉出来。他只需伸手一抓,因为她其实是在游泳,脑袋埋在水下——她打算朝游泳池的一头游过去。现在他抱着她,救生员小跑着跟在后面。辛西娅从水里爬出来,跑向他们。唯一一个置身事外的是那个男朋友,他一直坐在浅水一头的椅子上,喝着杯奶昔。他冲我笑了笑,我想着他是多么没心没肺啊,纵然危险已经过去。但或许他是善意的吧。我注意到他没关收音机,只是把声音调小了。
梅格一点也没呛水。她甚至都没怕。她的头发贴在脑袋上,眼睛睁得大大的,散发着惊奇的金色光辉。
“我是去拿梳子嘛,”她说,“我不知道水深。”
安德鲁说:“她在游泳!她自己游泳来着。我看到她的游泳衣在水里,然后就看到她在自己游泳呢。”
“她差点淹死,”辛西娅说,“不是吗?梅格差点淹死啦。”
“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救生员说,“她在那里好好的,一转眼就不见了。”
事情是这样的,梅格从浅水区那头爬出来,沿着游泳池边,朝深水区跑去。她看到水底有一把不知谁丢下的梳子。她搞不清水深,就弯腰去够它。结果她翻过池边,滑进水中,发出的声音很轻,以至于没人听到——救生员没听到,她正在和男朋友接吻,正看着他俩的辛西娅也没听到。那想必就是我在树下想到“孩子们哪去了?”的时刻。想必就是在同一个时刻。就在那个时刻,梅格吃惊地滑进了危险的、清澈湛蓝的池水中。
“没事的,”我安慰快要哭出来的救生员,“她有时动作飞快。”(尽管我们通常可不会那样描述梅格。我们总说她凡事都会思索半天,不慌不忙。)
“你会游泳啦,梅格。”辛西娅用一种祝贺的语气说。(后来她告诉我们接吻的事。)
“我不知道水深嘛,”梅格说,“我没淹水。”
我们在一家外卖店买了午饭,坐在公路附近的一张野餐桌边吃汉堡和薯条。由于激动,我忘了给梅格买一个素汉堡,只得用塑料调羹刮掉调味品和芥末酱,用餐巾纸擦干净肉饼给她吃。我利用垃圾桶清理了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