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斯和美瑞白丝
谴责时,不管它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你都会爆发出这种理直气壮的怒火。
我不假思索便采取了不搭理梅瑞贝斯的策略。她在衣帽间凑上前来,温柔地说:“我们一起回家吧,杰茜。”我没理她。她走在我身边,我假装她不存在。考试开始了,我们的日程改变了,避开她变得很容易。
一封信出现了,夹在我的法语书里。我没把它读完。她说我在伤害她,她吃不下饭,夜里在床上哭泣,哭得头痛欲裂,都没法看清考卷上的试题了,肯定会不及格。她道了歉,希望自己没有这么大嘴巴。要是我再不跟她说话,那她怎么才能跟我说道歉呢?她只知道一点——她永远不可能像这般狠心对我。
我径直看到末尾,看到两颗用小小的x组成的心形,里面写着我俩的名字。杰斯和美瑞白丝。我没再读下去。
我想摆脱她。我厌倦了她的抱怨和信任,她美丽的脸蛋和温柔的性格。我已经超越了她,不再需要她能提供的任何东西。还不止如此。她哭肿的眼睛、备受折磨的模样隐隐令我满足。我享受着伤害她的感觉。毫无疑问。我赢回了一点点在辛德曼家的凉亭里失去的东西,不管那是什么。
几年——现在看来也没几年,不过当时感觉过了很久——之后,我又到读高中时的镇子,在大街上逛着。我已经是研究生了。我赢得了奖学金,不再会读错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名字。恩娜姑妈去世了。给地板打完蜡之后,她刚坐下来,就死了。佛罗瑞斯结婚了。貌似一个药剂师秘密追了她很多年,他拥有鞋店隔壁的药店,但是恩娜姑妈反对他:他酗酒(也就是说,会小呷几口),而且是个天主教徒。佛罗瑞斯连生两个男孩,她把头发染成褐色,晚上会和丈夫一起喝点啤酒。乔治和他们住一起。他也喝啤酒,帮助照看宝宝。佛罗瑞斯不再害羞或局促。她变得很乐意交朋友。她送给我花朵图案的围巾和人造珠宝,都是我用不上的,还送给我从药店拿来的润肤露和唇膏,这些我倒很喜欢。她邀请我一有空就去看她。我有时真去了,不过那乱糟糟的家庭生活,那些以宝宝们为中心的快乐忙碌,很快便逼着我出门散步。
我沿大街逛着,突然听到有人叩窗。是保险公司的窗子,叩窗的是梅瑞贝斯,她在那儿上班。高中最后一年,她上了打字和簿记课。她跟贝特丽丝和她的丈夫一起生活,后者很快就开了一家自己的理发店。在那一年里,她没再尝试和我做朋友。看到对方迎面走来,我们会走到马路对面,或者盯着橱窗——尽管更多是出于窘迫而非真正的敌意。之后她就进了保险公司。
辛德曼夫妇在此之前就离开了。宝宝出生前,他们锁上房子,去了多伦多。是个男孩——据大家所知非常正常。恩娜姑妈对于他们没有正确地封上房子十分不满。她说,里面会生耗子的。不过他们卖掉了它,把报纸也卖了,走得彻彻底底。
梅瑞贝斯招呼我进门。
“我好久好久没看见你了。”她说,好像我们分别时有多友爱似的。她插上电水壶,给我冲速溶咖啡。保险商不在。
她胖了点,不过依然很美丽,楚楚动人。她一如既往衣着入时,穿了件漂亮至极的粉蓝色毛衣,拉绒羊毛裹着柔软的胸部。她在桌子抽屉里存着巧克力,在锡皮罐里放着果酱塔。她请我吃裹着锡纸的杏仁蛋白软糖。她问我是否还在上学,学什么。我跟她提了一点我的学业和打算。
“太棒啦,”她诚心诚意地感叹道,“我一直就知道你可聪明了。”她说她听到我恩娜姑妈的事很难过,她觉得佛罗瑞斯过得不赖。她听说佛罗瑞斯的小宝宝们可爱极了。
贝特丽丝生的都是女娃娃,也很可爱,不过都被宠坏咯。
我们都感叹说,她居然看到了我,多幸运啊。我们发誓找个时间好好聚聚——我知道对此她和我一样,都并非发自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