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是,这个特殊的地方对我来说还是蛮重要的。蹲监狱时,我们所吃的东西全是从美国最大的食品公司运来的。哪怕吃一小口食品也都要么是从塑料袋、纸盒箱里倒出来,要么是从铁听里抠出来的。如果把它们从农场到加工厂、再从加工厂到我嘴里的各段路程合到一块,我估计,平均起来,它们大都周游了二千英里。所以,我找到了包治百病的秘方:别吃这样的食物,它们的生长地离你家实在太远了,远到要是徒步走,你一天都运不回它来。真是个有趣的想法。尽管没多久我就不再去寻思实施它的方法了,但它却让我加倍看重我的那块大麻地。我将我的大麻储藏在养育它的那块土地近旁,就像那被放在葡萄园的荫凉处会日渐醇芳的葡萄酒一样。
因而,当我想到要挪走床脚箱时,我就感到一阵发怵,这同我今天早晨醒来时所体验到的差不多。诚然,我不该去动那些东西。但我还是调转了车头,把车开上乡间小路。顺着这条小路(再过一两个十字路口)车子会一直驶到森林中间的沙土道上。我放慢车速,开始反省,今天我究竟想了些什么。和阿尔文·路德交谈时是不是冷静沉着,考虑是不是周全呢?那个刺花纹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这时,我不得不停下车来。那个刺花纹是从哪来的呢?这个想法可能头一次爬上我的脑际。没有任何前兆,我几乎和那条狗病得一样厉害了。
可以告诉你,当我能再次向前挪动我那部破车时,我那股荒唐的认真劲儿就像一个刚刚躲过撞车危险的蹩脚司机在重新踩动油门儿时所表现的那样。我的车慢腾腾地爬着。
在这冰冷的下午,我的车就以这么个速度驶过了特普罗的乡间便道——太阳不会再露脸了吗?——我仔细观察着树干上的地衣,好像它们的黄色孢子有好多话要讲给我听似的;我目不转睛地瞅着路旁的蓝色邮筒,似乎它们便是安全的保证。我甚至把车停到十字路口旁边一个发绿的铜牌前,读着上面刻着的金属字。牌子上的字所纪念的是一个在过去的某次战争中阵亡的本地小伙子。我路过了许多篱笆墙,墙里是一座座已变灰了的木板盐盒子,房前的市道是用碎贝壳铺成的,依旧散发着大海的气味。今天下午,林子里风很大,无论在哪儿停车,我都能听到喃喃的低语声,好似大浪正掠过树尖。没多久,我又开车出了林子,驶上了高低不平的山间小路,穿过了荒野、蹚过了沼泽地与小盆地。我看到路旁有口井,便停下车,走了过去,低头往井底瞅了瞅。我知道,在那儿,青苔是会冲着我反光的。没一会儿我又驶进了林子,人工铺成的路到此结束了。现在,我不得不挂到最低一挡。车子在沙土路上晃悠着,时而波其车的这边刮在了灌木丛上,时而那边刮在了树枝上。车辙中间的小土包又太高,我不敢骑着辙印走。
当时,我也拿不准我能不能把车子开过去。几条细细的涓流爬过路面。有几次我不得不把车子驶进浅水中,因为在那些地方,两旁的树木茁壮而葱笼,枝叶错杂虬结,形成了一条由树叶搭成的隧道。我一直喜欢在没有阳光的下午开车穿过特普罗的小山和树林,它们是那样令人感伤、那样羞怯恬适。甚至在冬天,要是和这儿比起来,普罗文斯敦也繁华得好像是个矿山小镇。站在这儿的任何一座小山头上,如果风像今天这么大,你都会看见,在远方那波涛翻涌的海面上,有一道白浪花与光线辉映而成的白线,而低地的池塘呢,却仍是黑乎乎、脏兮兮的青铜色。在大树林这块调色板上,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游动于这两种颜色之间。我喜欢丘草的暗绿,我也喜欢野草的淡黄。在晚秋,当血红与橘黄自叶中褪去后,什么都变得灰、变得绿、变得棕了,但这三色的结合构成了一幅多么美妙的图画啊!我过去常常见到的那种色彩的变幻今天又展现在我的眼前了:在田野灰与瓦鸽灰之间,在淡紫灰与烟雾灰之间;在欧洲蕨褐色同橡子褐色之间,在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