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东西渐渐开始消失了。
这个人个子很高,但外表并不阴险。事实上他很胖,看上去有点像梨似的,上小下大。因为他有个罗汉肚,可肩上的肉并不多。此外,当他走在沙子上面时,他的步法很可笑。他穿得很讲究,穿的是三件一套的有饰针带子的炭灰法兰绒男装,条纹衬衫上有个白领,扎了一条俱乐部领带,在他胸前口袋里有块小小的红手帕,一件骆驼绒上衣折搭在他胳膊上。为了不磨损他的棕色平底便鞋,他用手拎着它们,这样,他就用花格短袜踩着冰冷的十一月沙子往前走。这使他像一匹大出洋相的马似的,迈着跳起来而后又轻轻点地的脚步走过湿乎乎的鹅卵石。
“你好吗,蒂姆?”这个人现在对我说。
“沃德利!”这让我有两层惊愕。一是,他体重增加了这么多——上次在离婚裁决法庭里看到他时,他还很瘦;二是,我们竟然在我已有五年没来了的南韦尔弗利特海滩上相遇了。
沃德利侧过身子,把手伸向我正坐着的地方。
“蒂姆,”他说,“你的行为方式说明你完完全全是个泼妇的儿子,但我想让你知道,我并不沉湎在令人不快的感情里。生活,正像一个人的朋友不断告诫他的那样,太短暂了,没有空儿总去琢磨令人不快的往事。”
我握了握他的手。如果他想同我握手,我也没法拒绝。毕竟,他妻子在坦帕的一个酒吧间里遇到了彻底破产了的我——那是他在将近五年后第一回见到我——给了我一份差事,给他们当汽车司机,在他鼻子底下把我带上她的床,我们因此而重续我们在北加利福尼亚度过的良宵,然后,她鼓动我鼓动到这样一种程度——我绞尽脑汁地去想万无一失地杀掉他的方法。谋杀他的火花还没亮就熄灭了,我在离婚审判时,做了对他不利的旁证,态度坚定地发誓说——并且有些碰巧还就是真的——他要送给我一大笔钱,恳求我在法庭上做对她不利的旁证。我又说,他建议我把帕蒂·拉伦带到基韦斯特的一座房子里,在那儿,他准备和一个侦探、一个摄影师来一次突袭。那纯属胡编乱扯。他以前只是自己嘟囔过这种想法。我还说,他请求我去诱奸她,目的是以此作为他的证据,那真是个成功的伪证。我为帕蒂·拉伦提供的证据带给她的好处,可能同她的律师用录像机训练她带给她的好处一样多。沃德利法律上的全部火力一齐对准了我,顿时,我在证人席位上成了个明星。这些飞来的子弹极力把我渲染成一个曾犯过罪的人和海滨酒徒。这些子弹要多卑鄙有多卑鄙,但我这么干怎么能保持我良心上的纯洁呢?我在沃德利家当司机的时候,他可是把我当作埃克塞特的老同学看待,而我呢,一直没有机会回报他。
“是的,”他说,“有一小段时间我感到难过,但米克斯总对我说,‘沃德利,甩掉自怜吧。这个家养活不起这种感情的。’我希望他们现在把米克斯投进最糟糕的坑里,但不是在这儿,也不是在那儿。人得接受他人的忠告。”
他说话的声音最该死不过了。我待一会儿会描述这种声音的,但是现在,他的脸直接对着我。跟许多粗俗的人一样,他有个习惯,当他对某个坐着的人说话时,他总是猫着腰向前探着身子,把嘴放到你周围的空间里,使你总感到不舒服,你接受的是他那贵族式的唾沫星子。当阳光照在他脸上时,他看上去,特别是在近处看,活像个麦面团。他要是不穿得这么整齐笔挺,他的外貌就会显得呆呵呵的,因为他那薄薄的黑发直竖着,五官显得呆滞,脸松松垮垮地绷着,可他那双眼睛实在很吓人。它们很亮,有种古怪的能力,只要有人一句话说得不中听,它们就会立刻变作两团怒火,好像魔鬼打了他一下似的。
所以他那双眼睛竭力想占有你,盯进你的脸,好像你是他找到的第一个长得与他相像的人。
然后是他的声音。我父亲一定会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