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是动脉血吧……还是静脉血呢……?哎,还管这个干什么?
威尔逊一向生龙活虎,为人也不坏,待人非常和气。能叫人相信吗!本来明明是好好的,一下子就……他伤得可重了,抬回来的时候,一副样子简直像个死人。真想不到啊!——罗思想到这里禁不住一阵毛骨悚然。要是这一枪打中的是我呢?罗思仿佛就看见了自己身上好深一个窟窿,汩汩地流出鲜红的血来。喔,这嘴巴般的伤口,看着多吓人哪。苦恼还压在心头,肚子里又翻腾起来了。他把胸口贴着地,要吐又吐不出来。
哎呀,太可怕了,不能想了,不能想了。
他瞅了瞅睡在旁边的人。天色已快要黑透了,好容易才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是雷德吗?”他小声问。
“唔?”
罗思想说“你没睡着?”却又打住了。他把胳膊肘一撑,支起身来,问道:“跟你说句话行吗?”
“这有什么,我反正也睡不着。”
“疲劳过度就睡不着了,咱们跑得太快了。”
雷德啐了一口唾沫:“有牢骚你对克洛夫特发去。”
“别误会,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话。”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来实在熬不住了:“威尔逊的情况很严重呢。”
雷德吃了一惊。他在地铺上睡下以后,心上也就一直在默默盘算这件事儿。“啊,威尔逊那老小子,他死不了。”
“是吗?”罗思一听松了口气。“可他满身都是血呢。”
“你这话可怪了,不是血难道还会是牛奶不成?”罗思惹他生了气;今天晚上任凭是谁,都难免要惹他生气。他心想:威尔逊是侦察排里的老人马了,为什么挨枪的偏偏是他呢?那旧有的忧虑,也是他最大的忧虑,又上了心头。他很喜欢威尔逊,威尔逊大概可以说是他部队里最要好的朋友了,不过那也算不得什么;在部队里他对同伴的感情都规定了一个限度,决不出格,不管哪个战友死了,他都不会感到心疼。可威尔逊在侦察排里毕竟是跟自己一样的老资格了。打死的是新兵,情况就不一样,其他部队有弟兄阵亡,更不在话下。那不会影响你的情绪,不会使你觉得自身可危。威尔逊要是死了,那下一个也就该轮到自己了。“我说,那小子个子大,迟早得当枪靶子。你怎么能那么想不开呢?”
“可事情来得也太突然了。”
雷德哼了一声。“以后轮到你的时候,我一定给你先发个电报。”
“这种玩笑也开得吗?”
“啊……”雷德莫名其妙地突然打了个寒噤。月亮出来了,山崖石壁涂上了一层银光。他仰面躺在那里,看得见大山高峻的险坡层层而上,几乎可以一直望到山顶。眼下真是万事颠倒。他居然也会相信对罗思说这样的话也许是不大吉利。他就缓和了口气,说:“只当我没说吧。”
“哎,没什么,你可别生气。人到这种时候就容易激动,这我理解。我自己就是老想着这事儿,丢也丢不开。太叫人不敢相信了!一会儿以前人还是好好的,一点毛病也没有,可眼睛一眨……我简直弄不懂。”
“还是谈些别的事情,好不好?”
“真对不起。”罗思犹豫了。他的疑虑,疑虑背后的恐怖心理,还是没有解除。一个人挨杀竟是那么容易!他所摆脱不开的就是这种惊骇的心情。为了减轻胃部受到的压迫,他翻过身来,仰面朝天,舒了口气,说道:“唉,我累透了。”
“谁不是累透了?”
“克洛夫特哪来的这么一股劲儿?”
“那小子就爱这么着。”
一想起他,罗思心里就一哆嗦。他又想起了鸟儿的事,于是就脱口说道:“你看克洛夫特会对我记恨吗?”
“就为那鸟儿的事?我也说不上,罗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