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的事你还是别去瞎捉摸,犯不上白费这份工夫。”
“有一句话我早想跟你说了,雷德……”罗思不觉顿了一下。疲劳、腹泻后的虚软、浑身的伤伤痛痛、威尔逊那副模样在他心头勾起的恐怖,这一切突然都向他袭来了。克洛夫特掐死小鸟以后,就是旁边的这位弟兄,还有另外好几个弟兄,出来帮他说了话,一想起这件事,他真是说不出的可怜自己,心头更涌起了无限的感激和温暖。“今天为了鸟儿的事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真感激不尽。”他的嗓子哽住了。
“哎,算不了什么。”
“不,我……我还是要向你表示感谢。”说着止不住流下泪来,弄得自己也惶然不知所措。
“哎呀!哎呀!”雷德一时大为感动,他差点儿就要伸出手去拍拍罗思的背。可是这手毕竟还是没有伸过去。罗思可不就像老是麇集在垃圾堆旁的乱毛蓬松的癞皮狗?有时碰到下等客店里扔出残羹剩饭来,这类杂色野狗也会在店外簇拥成一堆。你要是给它们一点吃的,或是拍拍它们的脑袋,它们就会跟上你几天,瞪出了水汪汪的眼睛,感激涕零地老盯着你瞧。
他现在倒是很想对罗思表示一下好意,可是这么一来,罗思就要老是来找他了,找他说体己话,乞求感情的抚慰。谁对罗思友好,罗思就会缠住谁没有个完,这他受不了;罗思这种人,当枪靶子的日子是不会远的。
他不但受不了,心里也真不愿意。他觉得罗思流露出来的那种感情总有点不大体面,不大健康。他就生气地说:“算啦算啦,老兄,这种话就少说啦。你跟你那只鸟儿,才不在我的心上呢。”
罗思仿佛劈面挨了一巴掌,一下子呆住了。他在那里淌眼泪的时候,一度曾经满怀希望,以为又可以领受母亲温暖的怀抱了。可如今这希望破灭了,一切希望全破灭了。他终于还是落得孑然一身。他只感到一阵辛酸的欣慰,好像今天见到了这最后一双白眼,他终于明白自己已是个再也无脸可丢的人了。他固然心灰意冷,可是房子倒了,底下的基石毕竟还是石头的。他本能地浮起了一丝苦笑,不过那雷德是看不见的。“好,只当我没有说吧。”罗思说着,就背对雷德侧过身去,透过两眶眼泪,望着那荒凉清冷的山景。他咽了口唾沫,觉得喉咙里热烘烘的。他暗暗想道:好吧,反正就死了心吧。将来难免连儿子都要来讪笑他,老婆的骂那更是有得可挨了。还有谁看得起他呢?
雷德望着罗思的背影,心里还很想把手伸过去。罗思那耸起的瘦小的双肩,那一副倔强的样子,在雷德看来分明含着一种责备;雷德心下不安,感到有些内疚。他责怪自己:我又何必为了那只瘟鸟出头帮他说话呢?现在的矛盾倒成了我和克洛夫特的矛盾了。他疲惫地叹了口气。双方的冲突是早晚得爆发的。反正我也不怕——他这样暗暗安慰自己。
真的不怕吗?他心里倒起了怀疑,可是随即又把这个问题避开了。他已经困乏不堪,罗思那几句由衷之言也确实使他感动,不能自已。他有这样的经验,就是他筋疲力尽之时,脑子往往反而清楚,俨然无所不通,不过逢到这种时候,心里的想法总带着股愁苦滋味,觉得已经给生活磨得不胜其累了。他想起了威尔逊,几个月前大军登陆时威尔逊在登陆艇里的那副模样,一时又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眼前。记得那时威尔逊还对他嚷嚷来着:“快下船吧,你这头老公羊,小心海水可冷得很哪。”
“扯你的淡!”他当时回答的大概总是这一类的话吧,可是现在这都无所谓了。威尔逊已经不在身边了,此刻说不定都已经死了呢,劳碌了一场,又有什么结果?
唉,做人终是一场空啊。雷德差点儿说出了声来。真有道理啊。这句老话他知道,大伙儿也都知道,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他又叹息了:他们虽然知道,可还是没有开窍,还是没有悟透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