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这件事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埃琳娜内心很孤独,这一点费伊非常清楚。那份孤独就像大坝后积聚的水,在守候着她,只要一有缺口,激流便会把她卷往昔日洪水泛滥的土地。他知道她就是那种有轻生倾向的人。
几个月来有种想法一直缠绕着他,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已失去目标。黎明前的几个小时里,他躺在床上,因门开着而惊恐不安,常常以为他听到的街上的声音,便是他一直在等候的杀手终于来了,另一阵更加剧烈的痛苦便会袭来,因为这痛苦出自怯懦。“我不过是个拉皮条的,除此之外我可没干过别的。”他会这么暗自想着。因为自己只能从酒吧到夜总会来回游荡,他便会怀着一份失意,心想莫非他所需要的,就是一个罗经方位点,只要任何一点,他便可以向着它,到黑人的东非作勇敢的游猎。
但这游猎始终未能成行。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费伊似乎永远得干他的营生了,谁也不再把他当作有某种癖好的阔少。费伊有了自己的行当,干得挺顺手。他遵照经商的规则,备有两套账本,雇了律师,按收入比例支付津贴,甚至还和某位操纵从电影之都到沙漠地带的犯罪团伙的黑社会头目搭上了关系。可他也有倒霉的事:就在埃琳娜来之前一星期,他被某个小流氓毒打了一顿。那家伙要了一名女孩,却拒绝付钱。挨打之后他没有声张,没有向他的保护人诉说这件事。他们本可过问,给他撑腰,可那太丢人了。他最不愿意承认他变得如此体面,居然连小流氓也不把他当回事了。“我不过是个零售商。”费伊挨打后这样一想,便觉得自己的恼怒有点荒唐可笑了。
在他十五六岁时,有一阵子他很想知道自己亲生父亲的情况。他很讨厌多萝西娅吹嘘他父亲是欧洲王室成员的话。他更喜欢相信父亲是个十分聪明而又生活放荡的牧师。如今,一想到他如何在忏悔室里竭力向牧师说起这想法,却总受到斥责,每个星期都受到斥责,他便十分沮丧。那时候他还信教,常常斋戒,打算进修道院,甚至入院静修了一个星期,这令多萝西娅感到困惑和几分隐约的自豪。但那个星期几乎憋得他发疯,最后他用剃刀将圣坛幕帘的边角裁下了小小一块,随即惊惶不安地离开了。
现在他哪会去想当年那件事的结果?这一切他都经历过了,他还读到过有关巫师审讯及黑色弥撒活动的文献记载,读到过阴谋下毒,思妇腰间所烤的爱情之饼,以及女修道院院长用针刺修女,以弄清她们是否巫婆、是否有撒旦附身等等。他在少年时便觉得,自己仿佛已了解千年历史,但那些都已过去了。他长到十八九岁踏上社会时,颇有点自得,因为没人猜得透他读过多少东西,他又在想些什么。
自埃琳娜来与他同居,他便常做噩梦。他摆脱不了这念头——她便是他的修女,他要将她点化为女巫。他在头脑中构想着大量的故事、小说,设想自己是位忍受极大痛苦的牧师,正向上帝请求让魔鬼附在他身上,以便独自下地狱忍受狱火烤灼,而让别人——那些修女、教徒,以及城堡、乡村和整个世界免于灾难。马里恩神父就一直为此而祈祷,在祈祷的同时他又干了些什么呢?干的事情微不足道,却是罪该万死,因为他诋毁唱诗班男童歌手,将全村半数富贵人家的妻女搞大了肚子,在修女们的隐居之床上用魔鬼之杖敲打她们,把她们逼疯,将女巫之帚作为虔诚的乳房让人吮吸,从最笃信、最纯洁、最清心寡欲的修女那儿盗走她的虔诚,结果使她不再爱上帝,却淫荡而又疯狂地爱上马里恩神父。他甚至对她说,这么做完全正确,因为肉体与灵魂是分开的,要想保持灵魂纯净,就必须追逐罪恶,让肉体沉入污秽,以便灵魂得以升华。然而光将修女沦为女巫还远远不够,她还得受尽谴责,但这事绝不可操之过急,过急她便成了烈女,太迟则她已死去,因此得格外谨慎。那位借魔鬼之手拯救世界的牧师,必须先利用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