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在那次单独行程中我体会到了什么是孤独,我从来没有如此独处过。现在我即将到达我第四次生命的终点,我也曾给那些在我身边生活过而现在已经死去的人留下过回忆。在我的第一次生命期间,我总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自己,那只不过是一缕思绪罢了。在一些重要的时刻,总有一个声音会进入我的大脑里跟我说话,这个声音有时候很洪亮,我知道那是神灵或者是他的信使传来的声音。现在我正在前往提尔的途中,有一段时间我甚至听不到两匹马的声音,更不用说听到车轮和支架的咯吱声响了。在整个行程中我都是独自一人,各种各样的想法在我的大脑里蔓延,仿佛我不是孤身一人,而是处在一座士兵们正在行军经过的闹市里。
“当然,这些并不是我第一天的感受,也不是第二天或者第三天的感受。刚一开始时我觉得自己是独自一人,连说话的自由都没有,那确实很可怕——就像你在堡垒的围墙下行走,被一颗颗石头坠落下来砸在头上。我还依稀记得我的双眼就像鸟儿似的,在各种景象间飘荡,无片刻的停留,就连马匹也感觉到不舒适。这时候我用的不是我那灵敏轻巧的战车,而是为了这次行程的准确无误,我选择了一辆饱受摧残而且刚刚修好的正在接受训练的马车。我也挑选了两匹壮马,但是这两匹马都很愚笨,即使它们已经听到了无数次指示,但还是听不懂我的命令,整天都是晕头转向。如果以后有时间的话我会把它们训练成我想要的战马,而且我肯定可以做到,但这个时候我需要的并不是这些精疲力尽且愚笨的马匹,而是聪明的且充满活力的。
“其中一匹马叫作穆,是以前人们对水的称呼,对于一匹马来说那是一个奇怪的名字,而且穆在每次停留时都会小便。另外一匹马叫作塔,它和大地很亲密,总是在试图用粪便滋养大地。
“我就这样出发了,经过从加沙到约帕之间狭长的山谷,对我来说那是一片熟悉的国土。在尼罗河水退去之后,那土壤就跟我们身上的皮肤一样黝黑,那热气、那乡村以及乡村里的小屋与我们的国度没有什么不同,然而我在这些路上没有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在第一天的一整天都没有看到。当然了,有谁会靠近我们呢?我骑行的时候将缰绳缠在腰上,我的矛放在一个袋子里,而我的弓和箭放在另一个袋子里,盾牌挂在马车前端,剑放在剑鞘里。我的脸上布满愁容,头上戴着头盔,前胸和后背都裹着盔甲。不得不说在那些日子里我们并不知道怎么去把金属制成盔甲,所以我的盔甲是厚厚的棉质材料,上面有带状的皮革,真的很沉重,如果你想通过穿戴它来保护自己,那么你的力气就会在炎热的天气中衰减。虽然我看起来可能有些暴躁,我的舌头无比干燥,就像长期浸泡在盐碱里的肉片一样,几乎无法呼吸,然而,当我穿上这样的盾牌时,感觉就像住在一座坚固的房子里。我和我的马匹经过的只是这些空荡荡的乡村,他们的沉默也萦绕在我的耳边,因为我们已经掠夺了一切,这里什么也找不到,没有食物、没有棉布,也没有人。这些空荡荡的小屋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游荡的魂魄。我继续前进着,看着山谷两边的山脉,到了晚上,当我搭帐篷的时候,我可以看到山脊上正在建造的城镇发出的火光,点着火把的村民们正在上面看守城墙。在山谷下面,我在路边停了下来,试着入睡却难以入眠,整晚都在辗转反侧地听着心跳声。到了第二天早上我又出发了,沿途依旧沉默,就连蓝色的天空也像头顶上的一面蓝色墙壁,我觉得特别孤独。
“依然是熟悉的土地,但是接下来的土壤就没有那么好了,黑色的土壤已然变成红色的沙子,那颜色随处可见。在一些低矮的沙丘上长着一些低矮的没有生机的树,当我越过这些沙丘,才看到密密麻麻的一片灌木丛。但这些灌木丛完全不像高大的棕榈树,这些低矮的灌木丛有着厚厚的发育不良的树皮,还有盘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