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过来希望不大的患者。
荒唐,他心想,这真是荒唐至极。
他遗憾地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朝下一张病床走了过去。
马拉奇·罗斯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口停了下来,目光在这个病房绕了最后一圈,再次确认情况一切正常。重症监护室是一个大大的呈圆形的房间,有七个独立的床位可供接纳重症患者。就像一年中的任何一天那样,现在里面的病床也都住满了病人。七个病人中的五个,或者可能是全部,都不会活着走出这间病房。罗斯知道,出现这样的结果,原因不在于缺少专业技术或是医疗费用。实际上,费用因素在前几年里已经成了他生命中压倒一切的决定性要素。他是帕纳塞斯健康集团的医疗主管和首席财务官。他的工作既要确保成本的可控性,还要向患者们提供合适的治疗——他把这种治疗定义为最低限度的必要治疗,以避免遭遇医疗事故方面的官司。对他来说,在实际工作中要做到两相兼顾、两全其美几乎是不太可能的。
罗斯知道,帕纳塞斯健康集团又要进入另一个危机时期了,至少在短期内是这样。今天在这儿占着一个床位的是他的同事,也是这家医院的首席执行官蒂姆·马卡姆。他是在晨跑时被车撞倒的。马卡姆以一种近乎宗教信徒般的狂热进行着自己的晨跑锻炼,努力让自己在功成名就但不年轻的年纪保持活力与健康。罗斯认为这真是一种命运的嘲弄,但自己很多年以前就对命运的嘲弄无动于衷了。
那些监护仪器有规律地滴滴作响,其他的机器则发出嗡嗡的工作声。病房四壁的窗户都拉上了白色的遮阳伞,挡住了春天里柔和的阳光。马卡姆躺在左边第一张床上,整个身子都被绑在上面。他已经在这儿待了三小时了。说实话,伤势如此严重,他居然还能挺这么长时间,简直就是一种奇迹。罗斯向马卡姆的病床走去,但刚跨出一步,他就停住了。是的,他是一名外科医生,但已经十年没有操刀上过手术台了。正在滴注的那只液体袋里还剩下一半液体,但病人接下来要用的那只输液袋应该也挂在病床旁边的输液支架的挂钩上,这样的常规他当然是知道的。他得让所有的东西看上去都在它们原来的地方,就像没有被别人动过那样。
实在是筋疲力尽了,他举起双手搓了搓脸,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那双手,低头端详了起来。他母亲经常说,他那可是一双外科医生的手啊。他感到脸上发烫,但他的手告诉自己并没有出汗。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身退了回去,随手关上了重症监护室的门来到大厅。大厅里有三四个等待进入重症监护室的病人,不是刚做过手术的,就是刚从急救室出来的。他们躺在各自的轮式金属担架床上,身上连着监护仪器和输液设备。从马卡姆被重症监护室收治起,他们就被送到这儿等候着空床位了。现在的情况是,一旦里面有空床位,这些病人就会被送进重症监护室接受理论上说“更好的”加护照料了。埃里克·肯森是今天上午重症监护室的主管医生,此刻他正站在大厅里一张病床旁向一个男护士吩咐着什么。罗斯压根就不想跟肯森医生搭腔,因此远远地避开了,从另一边绕道穿过大厅,心无旁骛地由便捷通道来到重症监护室旁的特别等候室。同样是为病人服务,但跟医院里其他地方相比,这个地方最大的不同是要让人感到愉快。这个重症监护室的等候室配置有舒适的沙发和椅子,让人赏心悦目的装饰品,格调不俗的墙纸,带百叶的窗户和为防止人走动时动静过大而铺有地毡的地面。之所以这样布置,是因为绝大多数在这儿等候的病人亲属得到的都是让他们悲恸欲绝的坏消息。当初的建筑设计显然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设法让这里的环境能够调解那些不幸的病人亲属的情绪。对等候室的这种设计装修,罗斯却认为作用不大。
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又浪费了一笔钱而已。